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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曲大叫一声,一把拔/出剑来。
剑光皎洁如雪,出鞘便劈开了一丛尸手。一瞬间,溅起腥臭的血液、尸液甚至白脓,但凤曲的身体仍在急速下坠,感受着那些尸手抓遍他的躯体,剑刃每次扫过,挥开密密麻麻的断手,都像剥落一层蚊蝇。
“老师——!”商吹玉的声音陡然高亢,他再也顾不得小心,纵身连点,从半空中飞扑而来。
迎面撞上数不清地悬挂树梢的尸身,商吹玉忍着呕吐,盯紧了地面上飞速坠行的凤曲,目眦欲裂地大喝一声:“放开他!!”
喝罢,商吹玉张弓连射三箭,箭箭直追凤曲。
终有一箭深深地扎进地里,凤曲眼神掠过,迅速地探手一抓。只这须臾的拖延,商吹玉纵身疾奔,火把都被迅疾的冷风湮没,只余一片漆黑惨冷的夜色。
商吹玉咬紧牙关,抢在箭矢断裂的瞬间,一手抓住了凤曲。
他的手腕青筋毕露,脚下还在和凤曲一道下滑。直到凤曲反手又是一剑,再度断开一层尸手,剑刃与地面磨出连溅的火星,“吱——”的响声刺破二人的耳膜。
此时,一道清澈的铃声,穿过一切嘲哳,恰在两人头顶响起。
如在空壑,反複回响。
衆尸的动作同时一滞,那股拉扯着凤曲全身,仿佛要将他四分五裂的巨力骤然消失,四下只余叮叮当当的铃音,和两人急促的喘息。
因为挣扎而折腾出的一大片热汗,都在此时稍冷。
夜风卷过,与铃铛同鸣之处,闪过一声绵长沙哑的鸦叫。犹如啼血,又如哀吟,循着那道诡异的声线,凤曲缓缓擡起了头。
不知不觉间,他抓紧了商吹玉的衣摆,仰头的瞬间,只看见青的、白的、灰的、褐的……一切阴暗沉晦的颜色都沉澱进那些飘摇的碎布里,挂在树上,而在如旗帜一般招展的布中,包裹着一具又一具白骨森森的尸体。
无数的脑袋向下俯视,那些被蛇虫食去了眼睑,无法闭合的突出的眼睛,通通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
凤曲已经连尖叫都快忘了。
商吹玉又轻轻拉了拉他。
随着商吹玉的目光下视,在他堪堪停住的长坡之尾,距离他仅剩寸步之遥的山地上,赫然是一个堆满尸骨、不计其数的深坑。
它们或往外爬着、或高举手骨,死状各异,但都凄惨无比。
四周渐渐凝聚起凄异的火团,荧蓝色的光火沉浮当空,那些被一路忽视了的腐臭,一瞬间涌入鼻腔似的,让某种认知在凤曲的心中遽然浮现。
“……死人。”凤曲喃喃说,“到底是谁在吓我们?”
商吹玉已经不敢再让凤曲稍离身边,他沉下呼吸,死死抓着凤曲的手腕,回想起刚才和凤曲分散的景象,还压不下身体的颤抖。
就在此时,铃音遏止!
方才像是陷入沉睡的尸身又一瞬间转醒,齐刷刷挥舞起四肢、大张巨口,一同瞪向了二人所在的方向。
两人默默地以后背相抵。
商吹玉张弓,面向那数以百计的、悬挂的骸骨;
凤曲拔剑,俯瞰深坑中呻/吟着往外爬出的腐尸。
“交给你了。”凤曲说。
“是。”商吹玉答。
凤曲摸出随身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火焰照亮两人严峻的面色。在他身后,弓弦已经绷成一轮满月,火折子一巡而过,四五支箭的箭尾顿时燃起了烈火。
仿佛以火为号,在悬尸被火箭引燃,四下乍亮的剎那——
凤曲拔身,仿佛托风而去的一尾青鲤,剑光是他纵跃溅起的飞沫、是他尾鳍蘸染的白雪、是他引颈勾携的月牙。在蓝火与烈火、黑天与白骨之间,青衣猎猎,如一把出鞘的青匕。
长剑所过,一川坦途。
即使商吹玉后背大开,一切胆敢伸向他的尸手也会被凤曲一剑斩落。
直到周围悬尸都被烈火焚烧,犹如炽灯,映亮了半壁天穹。
在这耀如白昼的瞬息之间,商吹玉搭上最后一支箭,旋身屈膝,擡肘指向了层林之上,影影绰绰却从未被他们注意到的一只银铃。
“沙——”
箭如飞蛇,银铃应声而落。
早有準备的凤曲纵身引剑,在那对银铃即将跌进尸坑的瞬间,剑锋同银铃相错而过,顺着剑身一路滑坠,稳当当落进凤曲掌心。而他腾跃在半空的身形,便在一颗白骨头上一点,再度借力,仰面飞身回来。
铃铛跌跌撞撞,叮当响作一片。焚烧着的、被削残的、被深埋尸坑之中的尸体都发出呜咽的吼叫,却再也不能得到确切的命令,狼狈的挣扎之后,终于偃旗息鼓,彻底死去。
“……”凤曲站在原地,回忆起方才幕幕,还觉头晕目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