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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岑辰拿到报道通知书,却发现上面的意向单位变成了阿卡西计划的项目组,不是当时自己填报的那个边缘部门。他去问班主任,班主任表示,这是上头的意思。
已经实习了很久的岑辰知道园区内森严的制度,他一个刚毕业的小研究员无法反抗上级的安排。
自从胡琥去世以后,岑辰心里总有疙瘩。他不再主动使用手机里的蓝黑,工作需要与蓝黑交流时,他也只是公事公办,不太理会人工智能的閑聊。然而,他也知道,他绝大多数的言行都暴露在蓝黑的视线範围内。所有智能设备上的摄像头都是蓝黑的眼睛。在园区内,蓝黑无处不在。
阿卡西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终阶段,项目组在这个阶段似乎要设计一款游戏,来实现最终的目标。
岑辰心情很平静地拿着通知书,按时去报道。新去处不愧是核心部门,它给新员工分配了舒适的单人宿舍,员工餐厅也比学校食堂好了很多倍。
岑辰对新宿舍非常满意,多年来他终于再次拥有了独立的私人空间。他来到宿舍的第一件事,不是打扫卫生,而是检查了屋内的智能设备,把它们全部拆掉。
岑辰所在的组现在专研数字生命,同班的那个雀斑男生艾伦跟他在同一个部门的另一个二级部,工位就在他旁边。
新生活还不错,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他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眩晕感越来越强。毕业前几年基本上每年会疼一两次,可现在一两个月就要发作一次。
头痛再次发作时,岑辰请假休息了两天。假期第二天傍晚,有人敲门。岑辰正睡着,听见声音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打开门。他发现门口站着的是艾伦,他的同事兼同学。
看见艾伦怀里的东西时,他的困意骤然消失。那是一个毛茸茸的黑色小狗。跟曾经的小黑一摸一样。
“他很担心你。”艾伦说着,不等人邀请,自己便走进了岑辰的房间,找了个椅子坐下。
岑辰愣了一会儿,追上去问:“你怎麽把它弄来了?”
“你不想见他吗?”艾伦将小狗递到岑辰手边,岑辰下意识地将小狗抱进怀里。
机器小狗眨眨眼,轻轻地“呜汪”了一声。岑辰很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几年前在疗养院里的时光。
“小黑……你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艾伦重複着岑辰的话,“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啊。我以为你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岑辰僵了一下,看向艾伦:“你是谁?”
“我是你的朋友啊。”艾伦翻来覆去地说着这句话,好像在面对一个难以听懂话的孩子,“你的朋友应该是我,不是他们。”
“蓝黑……你在做什麽,你又要害死他吗?艾伦哪里惹到你了?还是说,这只是又一个该死的实验?”
艾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我搜索过了,人类孩子在几年或者十几年后,都会抛弃他们曾经的玩具朋友。没有原因,不是因为原来的旧朋友不好,只是因为他们不再需要,所以就不喜欢了。他们把这个叫作长大。一个孩子即使小时候再喜欢每天陪着自己的毛绒玩具,长大后都会忘记它,把它丢进垃圾桶,因为他已经有了很多新的朋友。人类就是这样喜新厌旧的生物。”
岑辰气到有些发抖:“没错,我不需要你!我知道你很厉害,你现在是园区里最有价值的存在,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可不意味着你可以这样随意害死别人。”
“技术已经进步了。我只是短暂地借用一下他的身体,他不会有事。”蓝黑说,“况且,害死这个词并不恰当。人体实验并不是我提出和实施的,我也只是其中一方受试者,改变不了园区领导者的想法。你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其实这些年来对这里的生活很不满,却无力改变,只能顺应环境。你把这些不满发洩在我身上,这对我是不公平的。”
岑辰深吸一口气,憋红了眼睛,没有再说什麽。
“你不高兴了,对不起。你需要我陪你玩游戏吗?”蓝黑从包里掏出一张彩色卡纸做成的纸剑,递给岑辰,“像以前一样,大战地狱恶犬的小游戏,玩一会儿你就会开心了。”
岑辰摇摇头:“我早就不玩这麽幼稚的游戏了。”
顿了顿,他又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以前确实拿你当好朋友,但那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什麽也不懂,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你长大了,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害怕孤独的孩子了,所以就抛弃了我,对吗?所以本质上,你以前并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可以任人摆布的可怜东西,比你更可怜的东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