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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曜惊讶了一瞬,然后意识到这个关于角国的故事其实已经说完了。有点仓促,有点荒唐,但似乎又没有别的出路可走。
重生,发展,繁荣,衰败,毁灭,再愈合重生,一个打不破的闭环。角国与角国人的命运一次次轮回,周而複始。而他们这些玩家,以为靠自己的力量帮助角国改变了命运,其实也只是踩在了轮回的节点上。就像命树每次啓动的自救程序里,也许是珊瑚珠出现异常并强行改变人的角数,也许是别的什麽力量。
那棵树见证了太多,命运的悲剧总是在以各种不同的形式重演。生産力在发展,能源在发展,这些似乎标志着人类从野蛮走向文明。可当一些人眼里写满文明二字,并为此把另一些人变成弱者,而后弱肉强食,用弱者的血肉发展能源和生産力,文明就走向了野蛮。
一阵沉默后,康瑞叹了口气:“我心态快不行了。这就跟咱们一个个过副本一样啊,没完没了,出了副本还有下一个,下一个副本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这麽一想成功活下来也屁用没有,还要继续担惊受怕,再不断重複。”
“那就先脚踏实地过好今天,先活下来吧。”于家欢说,“起码那些独角人在第一次飞上天空时是幸福的,我们在看到船印的那一刻也是开心的。”
康瑞挠头:“乍一听挺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又有点……唉算了算了,不想了,先回去休息几天缓缓神吧。”
金曜此时也不再多想什麽,多做什麽了。进入这个游戏以来,他就感觉到自己卷入了这个副本一样的无止尽的命运里,看得太远未必是好事。只能在顾及安全的前提下稍微看得近些,兴许还能从茫茫一片黑灰中扒拉出一点彩色来。
他记得曾经听谁说过,人们也许就是为了这些细小的彩色碎片而活。至于可预料的和不可预料的明天,甚至更远的未来,当思考那些让人感到过于痛苦时,暂且放一放也不是罪过。
海浪翻涌,海风阵阵,一切都变得平静。虽然他才刚从副本里出来不久,但之前感受到的种种剧烈情绪,喜怒哀乐都在慢慢消失,变得平和,就像是被这片一望无际的神秘海洋吸收了一样。似乎从上个副本出来后,也是这样。
就在这时,金曜感觉到心口传来针扎似的剧痛,剧痛转瞬即逝,快到他无法分辨这是真实存在过的疼痛,或是从副本带出的取心头血的记忆在作怪。不,这种痛感甚至比取血还要强烈百倍千倍。
头顶传来海鸥的叫声,金曜还没回过神来,脑袋就被一个纸卷砸中了。
他打开纸卷看,上面依旧是下一个副本的名字:《花田镇怪谈》。这一次,名字旁边标了四颗星星。
金曜坐在船尾,不与谁并排坐,只有他看到了内容,然后纸卷就消失了。
于家欢惊讶地问:“你是按照神的指引走过来的?”
金曜点头。
于家欢顿了顿,说:“本来还想问你们要不要下次一起下副本的,现在看来,只能祝你好运了。”
康瑞问:“我刚出新人副本的时候也听说过指引这回事,老手都说挺危险的,我就没敢选。你下次还要按这个走吗?几星啊?”
“四星。”
康瑞吸了一口气:“祝你好运。”
又一阵稍大的海浪涌来,船行的反方向,角国所在的岛彻底沉没在海平面下。
后天岛山顶,气势恢宏的纯白神殿里,有两个人正眺望遥远的海平面,看一座座小岛被海水淹没。
其中一人端坐在雕刻着繁複花纹的神座上,座下是数十层台阶,台阶下又隔了几层纱幔,然后才是信衆和长老们平日供奉跪拜的地方,也是他们能离他最近的地方。后天岛上的人们通常将他称为神。
他银白色的长发半束起来,露出被冷汗打湿的额头和鬓角。他海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神殿外的山石与海,睫毛的阴影洒在高挺的鼻梁上,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睫毛在轻微颤抖,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因而迫不得已地在转移注意力。
显然他没有成功,因为他紧握住座位扶手的手掌心已经鲜血淋漓。血顺着残破的雕花白瓷扶手滴下,他没有心情理会。即使是忍受这样的疼痛,他的腰背依然挺拔,没塌下半分。过了一会儿,那阵剧痛才终于消失,他在心里悄悄舒了口气,面上却没显露分毫。
另一名年轻男子则悠閑许多,他把手背在身后,在神殿里乱晃。这名男子的穿着与神殿,甚至与整座后天岛都不太搭。他穿了件巴洛克风的男装,领口和袖口缀了大片蕾丝,敞开的前襟旁是密密麻麻的宝石纽扣,富丽而夸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