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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益川睡得很早, 他实在太困了。肩胛骨处的疼痛一阵阵的,他能感觉到有什麽东西在奋力挣扎着想要出来,原来这就是长翅膀的感觉。想想明天就能拥有一双威风漂亮的大翅膀, 能亲身体验一下飞行的感觉, 他还有点兴奋。至于老师说的断骨或摔死的风险,钱益川不以为意,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毅力和魄力。
半梦半醒时, 他听到宿舍的门被撞得咚咚直响, 响声越来越大, 连带着房间内似乎也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还隐约有婴儿的哭声。
钱益川不想起来查看了,他已经按照要求和规则在天黑前关紧了门窗,如果还有鬼东西进来, 他就算起来看也没用。况且昨晚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什麽事儿都没有。
可今晚跟昨晚似乎不太一样,今晚门外那东西撞击力度太大了, 连他正睡着的床板都在颤动。
钱益川在迷迷糊糊里辨认了一下,发现不是其他东西连带着床在动, 房间内沉闷的咚咚撞击声也并非来自他处。
撞击就是来自床下。床板下有东西。
一声薄薄的木板碎裂声后,好像有什麽东西掉在了地上。随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从床底传来。
床下还被钉了暗格,藏了珊瑚珠盆栽!他检查床底时没有注意过床的厚度。
钱益川瞬间清醒过来,可是已经晚了。窗外不知道被什麽东西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没有一丝光透进来,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传来床单被什麽利器刮破的声音,他刚要撑起身子离开床,心髒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有利器突然贯穿了他的胸腔,捅进了他的心髒里。婴儿的哭声止住了,他感觉到利器像一个巨大的针管一样,在他心头一泵一泵地往外抽血。刺骨剜心的疼痛让他浑身抽搐,他抓住身下被汗打湿的床单和被褥,无力地挣扎了一阵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他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可鼻腔里充斥着的铁鏽味和腥臭味道以及身下坚硬冰凉的不像是床的地方让他警醒。钱益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髒兮兮的地上,脸旁边就是一大滩难闻的不明液体,似乎是血。
这里似乎是一楼的培育室,他昨天来看过。
有人踢了踢他的腰,说:“新来的,别偷懒,起来干活了!”
话音未落,钱益川被两个人架起来往一排珊瑚珠那里送,似乎是让他去喂血。站起来时,他发现自己的脖子和手脚都叮铃作响,原来是几条很细的金属链子。
钱益川往两边看看,发现是两个独角人,他挣扎起来,叫道:“你们搞错了,我是双角人,我喂养不了珊瑚珠的!”
架着他胳膊的两个独角人像是听了什麽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听到他说什麽了吗?他说他是双角人耶!”
“做什麽天大的美梦呢?也不照照镜子,不嫌丢人。”
“所以每次新来的都得锁一锁,太不老实了。”
钱益川挣扎得更厉害了,这一动就牵扯到他胸前的伤口,他嘴里嘶嘶呵呵的,想伸手摸摸额头证明给他们看。他左手边的独角人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撇嘴笑道:“来啊,你摸摸看啊。”
钱益川摸到了自己的额头,正中间眉心的位置,有一个角。
他难以置信地来回摸自己的额头,只有一个角。原本他应该有两只角的,虽然都靠近额头中央,但绝没有任何一只角在这麽中间的位置。他原来长角的地方现在摸上去是光滑的皮肤,完全没有受伤或被掰断角的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长过角一样。
“不对啊,这不是我的角……”钱益川辩解道,“我应该有两只角的!”
左手边的独角人翻了个白眼:“谁不想有两只角,我也觉得我应该有两只角呢!你天生一只角,就要接受命运,要认命,别装疯卖傻的,让人看不起。”
说着,两个独角人再次按住钱益川,把一个快要哭闹起来的珊瑚珠的口器捅进了钱益川的胸口。
钱益川忽然就觉得,自己几十年来受过的苦都没有这一会儿多。不是矫情,是真的痛入骨髓,痛到无法呼吸,甚至浑身痉挛。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取胆汁的熊,又或者被取肝的鹅,总之不像是个人。文明社会里,活人怎麽能被如此对待呢?
又一阵让人想立刻去死的痛感袭来后,他浑身是汗,觉得应该结束了吧,结果却发现只是开始。珊瑚珠吸血的过程极其暴虐,还伴随着撕咬,口器似乎还会像蚊子等昆虫一样分泌止血物质,且会注意吸血的位置,不会把人一下子捅死,方便可持续食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