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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陈何良不带他来这种公衆场合,不让他进私人社交圈。
他自以为陈何良在保护他,现在想来,应该是顾忌江知竹的感受吧。
蒋乐拉着他坐到一处人堆里,桌子上正在转酒瓶,每个人面前高高一摞红色钞票。他听乐团的人提起过,据说是个不想暴露秘密的富二代发明的,新型坦白局,不想坦白没关系,就全场派钞票,见者有份。
蒋乐直接将拐杖点在桌子中央。
“加两个人。”语气高高在上。
立刻有两个人自觉站起来,恭恭敬敬给他们腾了个位置。
兰溪这才发觉,他好像低估了这个小孩在圈子里的地位。
蒋乐拥着他的肩膀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扔拐脱鞋,抓了个油桃啃着吃。
那人看了眼蒋乐身边安安静静的兰溪,调侃道:“蒋爷又换人了啊?”
蒋乐指着桌子上还在旋转的酒瓶,嚷嚷道:“酒瓶子没转到我就想套我话?”
衆人一阵哄笑,“那行啊,转到你可别像上回那样派欧元了,还得去银行兑,麻烦死了。”
蒋乐笑骂道:“滚!爱要不要!”
说话间,立刻有人给蒋乐送过来一摞外币,五百一张的欧元,看上去有几百张。蒋乐掸了掸烟灰,抽出一打塞到他手里,“拿着,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答。”举止潇洒,像个大土豪。
事实上,他本身就是。
兰溪有点后悔跟来了,觉得自己跟整个场子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个桌子围了将近二十个人,被转到的几率微乎其微,兰溪几乎全程在嗑瓜子,磕得他几乎要睡着了,蒋乐忽然拽他袖子扒拉他。
“问你呢,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麽?”
最后悔的事情......
江兰溪眼皮半睁不睁,潜意识告诉他坚决不能派钞票,于是坦白的话脱口而出:“.......纹身。”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纹身针扎进后腰的触感,纹的时候多虔诚,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多痛苦。
“噗!”蒋乐一口酒水喷出来,几滴酒水喷到他脸上,辣得眼睛疼,江兰溪嫌弃地抹了一把脸。
有那麽好笑吗?
哦,他想起来,有传言说蒋乐的屁股蛋子上也纹了个东西。
那也不至于这麽好笑吧。
擡眼一看,气氛好又发生了点变化,气压很低,瘆人。
他往低气压的来源看去,看到了一个男人——
陈何良,不知道什麽时候坐到了他斜对面。
那日病房一别,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他。陈何良看上去消瘦了许多,半拉侧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露出来的下颌线崩得很紧。
下一局开始,场面明显沉闷了很多。蒋乐凑到江兰溪耳朵旁边,悄声说:“我表哥有半个多月没出门了,看到我朋友圈立马就过来了,警告我不许带你去开房......”
酒瓶再一次停止转动,这一次停在陈何良面前。
在场的人竟没一个敢问。早就听说陈大少爷感情遭遇滑铁卢,从此修身养性做起了和尚,现在又对他弟弟带来的人这麽关注,明显有问题。
一时间都憋乎着看八卦。
还是蒋乐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搬来刚才江兰溪的问题,最后悔的事情是什麽。
男人指间的烟快要燃尽,烟灰一截一截掉下来,红色的火星没入掌心,渐渐变暗,他丝毫不觉得疼,眉心都没有皱一下。只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把面前的酒拿起,一饮而尽。
看热闹的目的没有达成,蒋乐阴阳怪气调侃道:“算了,你能有什麽后悔的事?发钱吧,这点钱总发得出来吧。”
陈何良喉结滚了滚,嗓音发紧,烧得厉害。
他说:“认错了光。”
这句话过于玄幻,让人摸不着头脑,要不是陈何良的表情太过认真,别人还以为他在随口糊弄。
蒋乐好像是知道一点的,看了看陈何良,又看了看江兰溪,张了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了。
在衆人茫然的目光里,江兰溪微微倾身,慢吞吞擡起手,拨了一把正中央的酒瓶。
瓶口转动起来,下一轮狂欢继续。
时间越来越晚,酒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有的去舞池跳舞,有的从其他牌桌过来,流水席从来不停歇。
江兰溪借口上厕所,从侧门走了。
太晚了,他还要回家遛狗。
又下起了雪,天冷的厉害,小区没什麽人。
为图省事,他回家就直接把狗叫出来了,手套都没来得及戴。本想着狗拉完大便就上楼,等来等去狗就是不拉。
铲雪车一辆接一辆开过去,北风呼啸,冻得人手背红肿,牙齿发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