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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是正常的”,司机随口道:“附近有居心不良的人放捕鸟夹,狗啊猫的踩到了就得瘸几天,不过没关系,有工作人员定期清理,看见了就会帮他们取下来。”
会被取下来吗?
小兰溪望了一眼路边不知道在跟谁发呼机的孙眉,叫了一声姆妈。
听完他的诉求后,孙眉大吃一惊,指着他脑门骂:“你脑子秀逗啦?让我一个弱女子去救流浪狗?你个死孩子你怪善良哩,谁知道那狗有什麽病?被咬到了怎麽办?万一不是狗呢?万一是野猪,你妈命就没啦!”
“可是......”小兰溪想到了阿嬷养的小黄,有一次去邻居家偷吃鸡食,被老鼠夹子夹到,现在走路都有点跛。
他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大城市的流浪狗,确实有危险。
“灯光凑近点,我看不清螺丝位置。”司机吩咐道。
雨又大了些,雨珠在手电筒下穿点成线挡住人的视线。千斤顶被顶在缺掉的轮胎部位,兰溪把灯光凑得更近,好让新车胎对得更準。
没来由生出一种恐慌,即使孙眉说的有道理,司机也劝他不用去管,他始终遏制不住这股恐慌,好像冥冥之中有东西在召唤他,浩蕩的温榆河变成无底洞,伸出魔鬼的触手,要把他拖进深渊。
他心焦地往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攥着拳头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他呼唤孙眉:“姆妈,你过来举一下手电,我把咱们的火腿肠拿过去,至少别让它饿着。”
“搞什麽东西!你记得扔远一点哦,被咬到今天就别想回家了!”孙眉抱怨着走过去两步,正要接手兰溪手中的螺丝钉和修车工具,看到工具上髒兮兮的机油又退回去,捏着鼻子道:“你帮师傅修车好了,我把吃的扔过去,免得你总惦记。”
湿地的路并不平,看不清哪里有个小水洼,高跟鞋深深浅浅地陷进泥里。越往里走越黑,孙眉几乎手脚并用爬过去的,手一摸旗袍,不知道什麽时候蹭上一块土渣子,黏糊糊的有点臭。
她向来是爱干净的人,这种情况对她来说堪比掉进粪坑了。正想把手里的火腿肠扔过去了事,这时风声里又传来一声申吟。
离近了听得更清楚,不像是狗叫,像是在.....叫妈妈。
对于一个有孩子的女人,“妈妈”两个字是一个有魔力的称呼,会让人産生莫名其妙的共鸣。一时间孙眉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往前。
真是只狗就好了,食物一扔全靠它造化,如果是个人呢?
九十年代的北京,黑恶势力猖獗,扫黑除恶严打,电视新闻上天天通缉作案团伙。这个小孩,要麽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快死了扔在这里,要麽是人贩子用来勾引她上鈎的,把她敲晕劫财劫色。
周围空蕩蕩的,没有人、没有车。只有送他们去机场的那辆车,是黑夜里唯一的亮光。
孙眉又往前走了一点,朝小木屋方向扔了个小石子。
“喂,活着没?”
回答她的依然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几声若有似无的妈妈。
这次多了两个词,“好黑...我怕......”
声音含含糊糊,像是发烧了,听音色最多三四岁,被拐卖的最佳年纪。
孙眉捏着自己的旗袍往前挪了一两步,她心想你怕我也怕呀。黑天昏地突然出现个小孩,问什麽也不答,只会迷迷糊糊喊妈妈,谁知道是人是鬼。
她把火腿肠往木屋里一扔,狠了狠心道:“好孩子,我要去赶飞机,到了机场我就给你报警,到时候警察就会来救你。”
她摸了摸钱包,刚好有几块钱钢镚,打一通电话不成问题。
她正要起身,旗袍一角被拽了一下,她去摸小孩的手,好烫。
果然高烧了。
“......你拉我也没有用,我没有药,警察很快就接你了,你再忍一忍好吧。”
“好黑...妈妈...害怕......”
黑暗中她看不见小孩的脸,只看到一瘫黑黢黢的煤球。她咬咬牙,包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条最廉价的宝石项链。
“你举起这枚宝石,把它对着天空,就有光了。”
她给小孩示意,拿着宝石对着细雨纷飞的夜空,宝石是自发光的,绽放出一抹幽幽蓝光穿透雨幕,小雨淅淅沥沥,经过宝石的折射,变成一长串珍珠。
“看见没,就是这样,就有光了,你试试。”她把宝石塞进塞进男孩手里。
这枚蓝宝石是个瑕疵品,珠宝商私人代购回国的,怕被海光查到,裸钻塞进包包里,被钥匙剐了一下,侧边留下一道划痕。
饶是如此,也花了她快两千块钱。
这麽一想,她觉得自己真大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