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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住在古镇的那几天。那天傍晚下了雨,他带着陈何良去桥头拐角吃馄饨。
青石板路湿漉漉的,路灯照在上面折射出昏黄的光。
杨家阿公骑着电三轮,后面坐着杨家阿婆,风一吹树上的水珠扑簌落下,杨阿婆就撑开汗衫给老伴遮雨。
他们是镇上的模範夫妻,有政府颁发的牌子。
“结婚五十周年的老夫妻才有资格申请,要经过社区考核、居民投票才能拿到这个牌子,红底镶金边的,用小钉子钉在门口,我们镇上一共三户。”江兰溪对他说。
“一块牌子而已”,陈何良不以为意道:“你想要?我去给你做一打纯金的。”
江兰溪笑着说:“行啊,一块管五十年。”
“那我去打十块,是不是能管你五百年?”
“五百年啊……”月亮蕩在河里,他悠悠地说:“那我不就永远都离不开你了?”
不就是随口一句的调侃?
寂静的夜晚,空旷的客厅,他看见他委屈的眼睛,吊灯下闪着碎光,无端地让人心疼。
“哥哥,我第一次谈恋爱,你让让我。”
第29章 第 29 章
排练期间, 立在曲谱架子上的手机亮了。
阿嬷眼睛不好,很少主动打电话。江兰溪连忙举手示意出去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声,金属和石头接触摩擦的声音, 不是在磨剪子就是在磨菜刀。阿嬷抱怨道:“你妈知道你和方少爷的事,眼睛都哭红了, 你有空给她回个电话,劝劝她。”
江兰溪一惊, “我……我还没来得及说, 她都知道什麽了?”
“呔!方家悔婚这事不地道,你妈盼了半辈子,就盼着能做个明媒正娶的太太, 现在事情凉了, 饭也不吃了,就一个人坐床头直抹泪。”
“不是......方家悔婚?怎麽回事?”江兰溪也傻了。
前两天他约方颂泽出来见面, 郑重其事给方颂泽道了个歉。他心里有陈何良, 就要把和方家联姻的事推掉。
他向方颂泽坦白选择陈何良这件事, 并承诺由他去跟父辈解释清楚。
方颂泽只静静地看着他, 握住手杖的指尖越来越白, 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所以要退婚也是江家去道歉去悔婚,和方家有什麽关系?
“傻孩子,你还蒙在鼓里呢?”阿嬷哼了一声说:“方家少爷说他忙事业, 无心成婚,方家也觉得联姻这种事还是男女搭配来得稳妥, 就把联姻大任推给他们家十三少了!让你妈白欢喜一场。”
握住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他终于知道方颂泽留给他的话是什麽意思。
“这件事你不要发声,等我消息。”
分开之时, 方颂泽给了他一个拥抱,很认真地对他说。
......
是需要认真考虑。取消联姻的理由如果是“方家联姻对象移情陈家独子”, 不只方家会成为港城娱记的笑话,他本人在豪门圈的风评也会受损。
所以他一直在等方颂泽通知,没想到方颂泽悄无声息把事情解决了,全了彼此颜面。
“你就不能把颂泽哄开心一点?”电话被孙眉接过去,声音喑着哭腔,凄凄婉婉地控诉,让人听着揪心,“哪怕你先稳住他订下婚,让我先跟你爸领证......”
“对不起,我......”
握住电话的手攥得死紧,他轻轻地说:“妈,我谈朋友了。”
再回到排练大厅,已经空无一人。李成跟他发了个消息,说天气预报有八级大风,团长让大家早点回家,小提琴已经帮他收到休息室。
江兰溪朝窗户外面看去,已经起风了,窗外的梧桐叶子掠起风声飒飒,一块白色塑料袋翻转飞舞,打了一个旋挂在枝桠上。
北京时不时刮风,很干燥,刮得人脸疼。
尤其在连续雾霾天后,必有一个大风天来净化空气。让人怀疑三北防护林的边缘架了一座鼓风机,PM2.5一超标,就立刻打开开关把所有髒东西都吹向渤海湾。
他去休息室拿上小提琴,搭地铁回家。路过楼下超市,买了两条冻鲫鱼,以防某人想喝鱼汤时买不到鱼。
推开家门,门厅玄关多了双精作手工皮鞋,43码,陈何良的。
这个人,出来进去从来不跟他说,都快把公寓当成自己家了。
卧室门开着,里面叮叮当当的,江兰溪循声走进去,差点被眼前场景吓一跳。
他原本贴在卧室床头的电影海报,皱巴巴地躺在地板上。高高大大的少年脱了鞋站在他床上,正往墙上粘新的。
陈何良好高,头几乎顶到天花板,江兰溪悬着一颗心,真怕他一不留神把床踩塌。
再看新换上的海报,全部都是陈何良的脸,开车兜风照、泳池照、夜晚篝火中头枕着手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