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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鸫等人跟着忙了大半日,墨同尘让他们先行吃过东西回去休息了。今日之事到此结束,明日之事交给明日。
只有阿禾不肯,他不仅亲眼看着墨同尘将他新做的酒酿元子满满吃了一盏,还非要在外间守着。说他家公子和那颜端聊到多晚都不打紧,他只在旁边点灯添蜡,绝对不会打扰他二人。
墨同尘只得应了他,不过今夜是酒局,阿禾可以守着,但要先要满满饮一盏苏合香酒。
“公子,阿禾酒力不济,这一盏下去岂不醉晕过去。”
阿禾看着那盏酒,犯了难,挠着头半撒娇半求饶。不过每次颜端靠近他家公子,阿禾又总是提心吊胆,为了能看着这位颜大爷,阿禾还是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那盏酒。
颜端换了身浅湖青色常服,来赴墨同尘的酒约。
阿尘不善饮酒,上次几乎一杯醉,他不明白今日为何主动要酒。或许是今日之事太过不寻常,受了惊吓。不管怎样,自己在旁照应着,
他路过外间时,见阿禾朝里卧在榻上睡得正香。
听见动静,墨同尘款步迎了出来,一袭月台色罗衫映着灯光,越发显得温柔静谧。他朝榻上努努嘴:“方才喝了盏酒,先睡下了。”
颜端会意,跟着他来至里间,刚绕过屏风,一股似有似无的清幽香气萦绕而来,甜甜软软,带着一股酥劲。
“阿尘,燃了香?”
银烛高照,墨同尘眉眼湾笑,将一只豆青色斗笠盏缓缓斟满。因已入夜,如墨头发散开,垂散在肩上。
颜端在墨同尘近旁的团凳上落了座。
“今晚湿气重,燃炉香压一压。阿端觉得味道可还行?”斗笠盏虚握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缓缓递到颜端面前,“阿禾前些时日新买的苏合香酒,说有调理五髒、行气凝神之功效。”
颜端接过,满盏饮尽,一股暖流带着绵软醇香,让他看眼前人的眼神越发温柔。
“香,不错。酒,也很好。”
墨同尘笑着点点头,眼神始终跟在颜端身上,怎麽看都看不够似的。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也要学对方的样子满饮此杯。不料盏口未及送至嘴唇,却觉手腕一沉。
“阿尘,夜还长,这酒,我们慢慢喝。”
“是,夜还长。我饮半杯如何,阿端?”或许是怕惊扰外间的阿禾,墨同尘声音低柔,眸子则在烛火下亮晶晶忽闪着。
一声“阿端”让颜端心中蕩起涟漪。不就是一盏酒麽,无妨,有自己在,阿尘喝醉也无妨:“好,那阿尘饮半杯。我再陪一杯。”
几杯酒下肚,颜端脸颊发烫,情意缠绵起来,心想这酒果真不错。他为墨同尘搛了些菜,让他压压酒气。不知何时起,颜端竟也会照顾人了。
今夜的墨同尘格外温柔,也格外和顺。口中说着些认识以来的小事,还提到第一次来食肆恰好是上巳日,颜端还送了他一支芍药。
他很喜欢那支芍药,不过花开易见,花落谁知。不待芍药盛极而衰,他便将花瓣采下,夹进在读的那本《诗经》中,计划着日后做些花笺纸。
颜端默默听着,觉得此时的墨同尘就像当时那朵亭亭盈盈的芍药,香软透润,在他的心尖来回滑过。
“那花笺纸可有做成?”颜端问得认真。好吧,有阿尘在,俗世琐事原来也这般可爱。
“阿端怎地忘了?后来不是着了一场大火吗?”墨同尘抿唇笑了笑,多亏那场火,不然自己又怎能顺理成章住进食肆。不过提起大火,更久远的记忆轰然砸过来,砸得墨同尘眸底的光倏忽黯下去,“是,那场大火之后,什麽都没了,都没了……”
察觉出对方情绪变化,颜端忙上前揽住那瘦削肩膀,轻声询问:“阿尘,你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墨同尘缓缓擡眸,对向那双映着自己脸庞的眸子:“阿端,我有些头晕,可以扶我去床上略歪一歪麽?”
颜端半抱半揽将人带至床边,又俯身其脱了鞋子放在脚踏上:“除了头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醒酒汤?”
墨同尘摇摇头,他瞥了眼桌案上的那炉香,蜷起膝盖半歪在枕上,任凭颜端帮他试额头、顺肩发、理衣衫。
烛火蕩漾,心旌蕩漾。
墨同尘看着红晕渐渐浮上眼前人的眼角,他在枕上略正了正身子,向后仰起头,露出那截雪白的天鹅颈。
“阿端,我有些憋闷……”一双手在颈侧的扣子上胡乱动着,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无奈,他无助地低声央求,“阿端,这扣子,可否帮忙解开……”
颜端看着半埋于枕上的墨同尘,像极了一件精致的祭品,无暇,但易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