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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之冷还在其次,这话听得人心冷到哆嗦,至少柳淩觉得,自己从初夏猛地被甩入了凛冽寒冬。
这是要赶自己走?!柳淩一下愣住了,拿在手里的糯米荷包早忘记往嘴里送,更忘记收回去,就那般直直停在半空。
半日他方缓过神来,一脸无辜地看向墨同尘,莹莹泪花噙在眼中,若是此时墨同尘也动了让他走的念头,哪怕半分,那泪花便能瞬间决堤。
墨同尘知道柳淩生活容易,突然搬出去保不齐又回到此前的水深火热,而且两人住得好好的,又相安无事,何必赶人走。当然此时若自己强行拦在中间,说不定事与愿违。他未急于表态,而是先用碟子取了一个糯米荷包递至颜端跟前: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阿端快来试试我们新做的这糯米荷包如何。”
阿端?!
乌鸫与阿禾对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这两人何时称呼得这般亲近了?以至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墨同尘叫的是谁。
墨同尘见颜端盯着这荷包似乎不知如何下手,忙亲自挽袖上前,荷叶翻解间,一方盈润香糯的米团,映入颜端眼眸。墨同尘深知他脾性,断不会如他们一般捧起荷叶直接吃,于是将一把木匙递了过去。
这糯米荷包的香气萦绕在鼻间,但颜端并没有即刻手持木匙去取食品尝。木匙抵上指腹,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婆娑着木柄。
颜端知道墨同尘这是要为柳淩求情。
为了柳淩,他不仅能当着一衆小厮唤自己“阿端”,当然这个称呼自己自然是欢喜的,还满脸堆笑主动示好,亲自为自己剥莲叶。不过颜端并没有就範,他看看木匙,看看糯米荷包,最后将目光落回墨同尘脸上。
墨同尘低头笑了下,心想这块木头竟然还动起了心眼。他先侧脸同柳淩递了个眼神,又笑着同颜端道:“柳兄入学比我早,学中事帮了我不少忙呢。近来柳兄的文章做的也好,昨日那篇关于开疆拓土还是安稳治世的策论,得到先生的大力赞赏。我们需要互相探讨,彼此学习,共同进步才是。”
“互相探讨?彼此学习?”颜端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你们在同一学堂读书,难道学中不可以互相探讨,彼此学习?”
柳淩眼神飘忽,心中更是慌慌,看来颜端是铁了心要赶自己走。他使劲揪着自己的衣角,一时竟慌不择言地起来:“学中自是也会探讨学习,只是每日回来后,也会一处读书到深夜……”
“哦?你们日日一处读书……到深夜?”
冰冷的恨意浮上眼底,甚至带上敌意。颜端继续摩挲着木匙柄,因为用力,指节已经泛起白。
柳淩这话听得墨同尘一身冷汗,差点跪地念佛。心想柳大公子、柳大祖宗,没有的事可别浑说!我们确实有过那麽一两次夜间探讨的时候,但你不要夸大其词呀!在一个直性子的呆子面前这般讲,他不想歪了才怪。原本他就想着将你赶走,你再多说两句,小心他杀心都能起来。
瞅着势头不对,墨同尘一把扯住颜端的袖子,尽可能多地堆上笑意:“阿端先尝尝这糯米荷包,凉了就不好吃了。其实呢,柳兄有些言过其实。除了学中,若某一日回来得早,也是会就先生教授内容交流一二,乌鸫和阿禾有时还能跟着讨论一番。对吧?”
一旁的乌鸫正看着拉住他们东家手腕袖口的手,那可是冷若冰山的东家呀,往常三尺之内不留活物,此时竟任由人扯着自己衣袖,还是当衆。他正在那出神,忽地听到自己名字,愣了一下,擡头见墨同尘正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什麽答案。
能让他们东家一改常态,说明此人并非常人,顺着他就是了。他马上收回神,只记得方才对方话语结尾有个“对吧”,便满口应着:“对对对,确实如墨公子所言。”
见颜端还想说什麽,墨同尘决定先发制人,他松了扯住袖口的手,抱臂向后靠在椅背上,乜着眼看颜端:“颜公子怎地一口也不尝?是嫌弃这糯米荷包?还是嫌弃我们在这忙前忙后忙了一下午、专门替颜公子做小食的人?”
方才墨同尘扯住自己衣袖,这种不避嫌的行为,虽说很是欠妥,但颜端却莫名觉得很受用。加上乌鸫等人随侍左右,想来也不会有什麽。可他一想到有一个生人每晚同墨同尘睡在同一屋檐下,心中就是很不自在。
现下好了,不待他再次发出逐客令,墨同尘这已经摆上要当面同自己开战的架势。
接上那冰冷的眼神,颜端心头不禁一颤。若自己强行将柳淩赶走,看样子阿尘是不会罢休的。他方才连称呼都换了,唤自己什麽颜公子。这是要同自己生分了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