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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生刚要解释自家掌事人不在,门外乱吵吵跑进来几个小厮,说钱员外到了。刘先生忙向几人道了歉,随小厮迎出去。
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富态老者,欢声笑语走进来。食肆中多识得这位的德高望重的钱员外,皆纷纷起身相迎。钱员外笑着招呼大家落座:“今日钱某同大家一样,也来试试这肆中菜品。莫扰了衆位兴致,都坐,都快坐。”
文人明显不识得此人,还是很谦逊地站起来相迎。
一旁的侍从满脸不乐意,但也不敢违拗,随着站起身,口中抱怨:“小小一个郡望,哪经得起先生您起身相迎。”
文人低声训斥那侍从住口,不料这话还是传到钱员外耳中。
钱员外已带人走过去,闻言回头向文人这里看了一眼。不看则已,一看整个人愣在那里,半天才如梦方醒颤巍巍走上前,又仔细朝脸上看了看。
“这位可是……熙之先生?”
那文人也上前半步,胡须湾着笑:“老先生认识柳某?”
“果真是柳先生!岂止是认识!”钱员外说着,两眼含泪,扑通竟跪了下去,“钱某何德何能,今生竟有幸再见到熙之先生!”
这一跪,全场肃然,衆人不知就里,钱员外都跪了,想必是了不得的重要人物,忙呼啦啦也跟着跪下去。
文人忙搀起钱员外:“老先生言重了。柳某哪里经得起这一拜,快快请起,休要折煞柳某。”
钱员外在文人和儿孙的搀扶下直起身,擦着眼角的泪花:“熙之先生值得我们这一拜,更经得起全淇州百姓的瞻仰。”他转头向衆人道:“淇水江湾的长桥,当年正是熙之先生主持修建的。长桥连通淇州、惠州等地交通,泽披江左一代六州一十八城,江左近年来农商亨通、百姓安康,全托了熙之先生的福啊。熙之先生就是我们江左六州的再生父母。”
见这钱员外说道激动处还要拜,这位熙之先生忙又去搀住,奈何他身子原本羸弱,还是身旁那兇脸随从托了一把,才将钱员外从地上又拎起来。
“老先生休要如此。柳某食生民之俸,襄辅社稷乃分内之职。若论起此事之功,长桥事宜,实是攸王殿下极力促成。当时密州突发水患,筑梁之资亏空出一角,当时也是攸王殿下拿出王府多年积攒的俸禄才勉强补上。老朽也只是出了点力,仅此而已。大家若要感念,就感念攸王殿下名举,感念圣上圣明。”
一席话说得衆人热泪盈眶,满屋之人又开始对着天地拜了又拜,希望天地日月可将他们的感激之情传达给圣上。
柳昀,字熙之先生,翰林院大学士,德才兼备,为人清介淡泊却久负盛名,世人皆亲切称呼他“熙之先生”。
那钱员外非要请柳昀上座,尽一番地主之谊。奈何柳昀再三推辞,说自己今日难得偷来半日閑,就想做个閑散老翁,就不去他席间,没的拘束了自己,又半开玩笑道:“今日吃酒一事也需替老朽保密哇,免得攸王殿下知道了,怪罪老朽做事不勤谨,哈哈哈”
衆人各入其位,食肆安定下来。刚刚经历了庄珩暴行的墨同尘随小厮来到食肆。
见到墨同尘,账房刘先生如获救星,忙将他拉到一旁先补了下方才的震撼场面,好让他心中有个準备。
墨同尘出现在柳昀面前时,柳昀正细细研究这月见飞雪的花香之气。他放下筷箸,擡眸看着面前少年清风朗月之姿,颇有几分自己年少时的丰采,忍不住点头:“你就是这食肆的掌事人?”
“晚辈墨同尘。久闻柳先生盛名,今日得见,实乃人生一大幸事。食肆是晚辈友人所开,他今日不在,柳先生有事问在下也是一样的。”
“墨同尘?”柳昀默念这个名字,瞳孔微缩,又上下仔细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带着岁月沉澱的眸底暗了暗,将已到嘴边的话控制住,春风化雨地让墨同尘坐到他旁边,“正想请教这道月见飞雪,菜中怎会有股花香,还是老朽这嗅觉失了灵?”
长者赐座,墨同尘莫敢辞,侧身坐了,笑道:“柳先生闻到的,是这月见草之花香。飞雪鸽食性平和,有益气补血、健脑补神之功效。添加月见草,一为激发菜肴鲜味,实则也有清肝明目之食效。夏日食用,温补滋养最是相宜。”
柳昀听墨同尘侃侃而谈,似有岁月倒流的恍惚感,他停住摇扇的手指:“墨同尘之墨,可是邶州墨氏之墨?”
五年来,从未有人在公开场合和他提过邶州墨氏,墨同尘一时看不透这背后之意。他弯起眼角,语气平静而自然:“回先生话,晚辈是幽州人。您提到的邶州墨氏,晚辈儿时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后来好像不知所终。先生认识邶州墨氏之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