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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端再回到房内,榻上的墨同尘又换了个睡姿,正翻身朝里躺着。
被子被踢于脚下,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还好穿了自己的中衣,虽没那麽合身总好过全然晾在外面,不然醒了该肩膀疼了。
墨同尘迷迷糊糊中察觉有人扳他肩膀,还扯住被子往上盖,便慢吞吞翻过身来,袖口露出半截手腕,随着动作无力地滚落枕上。他努力睁开眼,一时没看清面前人是谁,擡手揉了揉,手指虚握又滑回枕上。
眼珠眨到第三次,他方如梦方醒认出眼前人,一骨碌坐起来:
“你……你怎麽在这里!”
“……这理是我的住处。”
墨同尘目光朝面前人身后按看去,案台、豆糖等总算让他忆起昨日之事。他半尴半尬地撑着手臂半坐起来,忽又想到方才有人来扯自己被角,忙又将怀中被子抱紧了些:
“你扯我被子做什麽!”
“……”
“我可是正经人家的正经男儿!颜公子,可不能……”
“……趁人之危?” 颜端并不打算理墨同尘这个莫名其妙的猜度,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既然墨公子醒了,有一事与墨公子商议。”
天色渐渐亮起来,几屡阳光斜斜打在窗棂上,外面鸟雀正啼叫的欢。
有事商议?墨同尘心头滚过千百个念头。只要颜端正襟危坐找你商议事情,不“商议”一个时辰,根本结束不了。
此处无外人,加上困意未消、倦意尚浓,墨同尘实在想睡觉,此时他顾不得什麽主客礼节、更不想应付颜端的那些齐整守序的“歪理”,更没有精力来商议。
假客套,就得真受罪。
主要是他现在太倦了,神志不清之时最容易说错话,万一半梦半醒间同颜端说些不该说的,做些不该做的,再或者承诺了什麽,自己事后还得找补。犯不上。
他打了个哈欠,拖住被角歪回枕上,翻身朝里给了颜端一个后背,带着晨起的气泡音,对榻旁人半撒娇、半求情:“颜公子,容我再睡会儿。”
这个乱七八糟的睡相,看得颜端眸底一震,他没忍住又来扯被角:“那先盖好被子。”
将近正午墨同尘才再次醒来。
他的脸半埋在衾被中,餍足地伸个懒腰,像只春困的猫奴,手脚长长向外舒展开。整张榻上就没有一个规规矩矩的物件。枕头被胳膊挥到一旁,翻过坐榻旁边缘,滑落下去。
真是个棘手的人。
不远处椅子上,颜端正襟危坐,看着眼前的灾难现场,随着榻上人的动作朝着更混乱的境地、一去不複返地折腾着。这场人与寝具大战,何时是个尽头?
昨晚到底为什麽想也没想就把这个人带回来的。
“颜公子在等我吃早饭?”
搅成一团的衾被中传来慵懒的一声。
临窗案几上齐整摆着几个碟盏。墨同尘仍然歪在榻上,蹭开被角,露出眼睛亮晶晶在那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莹润的陶瓷盏身。
原本是早饭,颜端目光扫了眼窗外光景,改了口:“午饭。”
“已经中午了?”墨同尘翻身坐起,也朝窗外看了看,确实天色不早了。眼角余光瞥到一个打量的眼神,他下意识也跟随着那目光扫回自己身上。
可能睡姿过于狂放,中衣系绳不知何时开了,月白衣襟一路敞到胸前,微凉一片,他忙擡手掩住。正要抓衣服来穿,不料颜端擡脚走了来,步步靠近,“正气凛然”地在榻角坐了。
墨同尘快速掠了眼坐榻附近,昨日衣衫早不知去向。情急之下,他一把扯过被子拉至下巴,将自己严严实实团进去,然后挪到离颜端最远的一个榻角。眼神中带着试探和提防:“依稀记得颜公子有事情要同我商议。”
“是。”颜端目视前方,一股非礼勿视的浩然君子之气,“昨日善后之事,乌鸫会协同你的那个小厮一起。我已让账上支了七十五两银子。”
“七十五两!”墨同尘惊得一把扯下被子,“那个住所本不大,重建一下根本花不了这麽多吧。会不会让那房主敲了竹杠?”
颜端并没有回头,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感情:
“房屋修建对方开价二百两,乌鸫砍到六十两。学堂束脩五两,入学书籍笔墨等物资暂留五两,你与小厮的春夏衣衫三两,其他用度先支二两,用完再支。合计下来,共七十五两。”
墨同尘一项项听着,确实每一项都是必须的。他眉头微蹙:“这还没算住店的钱。怎麽也要上百两了。我马上书信家中!届时利息一并还颜公子。颜公子一早和我商议此事,是怕我不还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