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在理智与失控中反複挣扎,不敢松懈一刻。
因净莲告诉她,过了今晚,如果她体内地恶灵不曾完全侵占她的灵魂,她就赢了。
话说得容易,轻飘飘的一句。可谁能知晓她的痛苦?
骷髅恶鬼追逐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她的精神体。早已蠢蠢欲动的恶灵,在她的身体里不断膨胀,将她原本的灵魂挤到角落,压迫她连呼吸都烧灼。
她艰难地强撑着,擡起头看看天空。
圆月高悬,黑夜无边无际,白昼遥遥无期。
根本……撑不到天亮。
全然无法做到的事情,如果早点放弃,是否就能少受些痛苦?
她的理智,渐渐崩塌,意识渐渐模糊,将要进入永恒的昏厥。
然而,在最后剎那,她的面前出现一个人影。
一瞬间,她不肯认输了。
她要赢!
荧光海
宁静的禅院里疏影横斜,有风吹来娑娑作响。铜香炉里死去的香灰在风中飞扬,连同满地染了血的月桂树叶一起,扰乱了她的视线。
红蘼伸手掸了掸面前的灰,风好像因此发现了她,陡地向她吹来,她不禁浑身一颤。
“小师父,我冷……”她不禁楚楚唤道。
文念站在铜香炉的另一端,如同一尊千年雕像。
听见她的呼唤,他擡起眼,满目怆然。
他向着她走了两步,像是有话要说。却只有两步便止住了,旋急转身要走。
红蘼料知他会离开,也知道其中缘由——他在怨自己。
若是以往,她便会识相离开,可今日,她不知何来的勇气,眼见他快要离开视线,疯狂地向着他奔去,从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小师父,我冷。”她将脸贴在他的脖颈上,再一点点挪到他的肩上,在他的耳畔轻吹了一口气,柔声道,“今晚,你不许走。”
文念挣扎着,她却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衣襟,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不许他逃。
他不曾坚持太久,便安静了下来。闭着眼,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他微微侧脸,沉声问道:“吃人了?”
沉吟半晌,红蘼小声回道:“吃了。”稍顿,带着委屈说,“只是吃了几口,净莲师父割肉喂我,我实在没能忍住。”
她倒是诚实得可爱。
文念紧握起拳,狠狠咬住牙。
却因被师父亲口告知是自己引诱她所为,所以没有理由骂她,只好生生吞下怒火。
怨恨化作一声长叹,握成拳的手也缓缓松开。
他拿开她的手,淡淡道:“我有事先走了。”
“你有什麽事?”她追问,又恼道,“我每次要你陪我,你都有事,你一个出家人,哪来那麽多事要做?非要我像第一次那样,迷晕了你,你才愿意留下来吗?”
她因觉得快要死了,所以变得无理取闹起来。
而且,她心底觉得,害自己至此的,绝对有他的责任,他理应老老实实承受自己的无理取闹。
“……”他竟无言以对。
良久,找了个得体的理由,回道:“净莲师父圆寂,我要告知大家,準备为师父超度。”
红蘼回道:“大晚上的,怎麽超度?总得认认真真择良日吉时,何况那些兵还在,他们会允许你大张旗鼓的为师父超度吗?”
“……”
“留下陪我。”她又一次抱住他,并且是绕到了他的面前。
她枕在他的心口,听了一会儿他急促的心跳——从不曾听过这样清晰的心跳声,原来人的心跳竟如此有力。
文念这一次,连挣扎都没有。
但也没有给予她回应。
怕他仍执着要离开,红蘼补了一句:“今晚一过,我可能就要死了。你要是不陪我,你会后悔的。”
想起她如今的状况,他心念一动,终于应道:“好,我陪你。你要去哪里?”
红蘼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故作淡然道:“去哪里都行,只要跟你在一起。”
*
青山寺里实在也没什麽好去的地方,红蘼想要下山,但文念挂念净莲师父,因此不肯离寺,她便也没有坚持。
“寺里有一处,我很喜欢,我带你去看看。”文念主动说道。
“有什麽不一样呢?依我来看,寺庙里的角角落落,全都一个模样。不,是全世界的寺庙,都没差别!”红蘼倚在他的身畔,撒娇道。
“那里不一样,你跟我来。”他牵住她的手,不容她惊讶,带着她穿过一片树林。
风从耳边穿过,痒丝丝的。她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挂在脖颈上的佛珠,想起当初他抱着自己下山的场景,百感交集。
一切的缘分,应该从他抱起自己的那一刻便注定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