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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紫衫道人的谩骂声里冷静了下来,他心里已有了新的计划,所以没必要与他置气,因此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
紫衫道人丝毫未察觉他骤然的平静,自顾说道:“事实上,世间真相就是你是什麽样的人,就做什麽样的事。你命短,连考科考的机会都没有。我强行给你续命,你却还不知满足,开口就要功名利禄,我去哪里给你找?”
“所以,你一直在耍弄我。”
“何以说耍弄,我不是让你活命了吗?做人不能太贪心。何况你也没帮我杀了那个花妖,事情未办成,我给你什麽功名利禄?人若太贪心,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孟柳寒沉默许久,低头幽幽道:“我站在这里,听你训斥了这麽久,最后只等来这样的结果。道长,你这样对我,又算是什麽高尚的人呢?”
“我从未说我高尚……”
“你也只是一个通缉犯而已!”孟柳寒忽地提高嗓音,怒斥道,“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他站起身向他沖过来。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握起了一块大石头,猛地砸在了紫衫道人的脸上。
修道之人,也不过肉体凡胎。紫衫道人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因此未料自己会遭此一劫,毫无防备地被他击倒在地。
孟柳寒踩在他的身上,咬牙骂道:“重金悬赏的通缉犯,比什麽都值钱,我何必为了你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听你对我百般羞辱!我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凭什麽受尽屈辱!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他受够了被人指着鼻子谩骂,受够了凄苦贫穷的日子,受够了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活着。他要做人上人,他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紫衫道人浑身瘫软,浮尘落在泥泞地里,人间污浊将它染成大地色。
孟柳寒见他不动了,喘息了一会儿,在路边找了块更加锋利的石头,走过去割下了他的头。然后他脱下自己的长衫,将他的头包住,捧在怀里,在夕阳的余晖里,匆匆往山下赶去。
健步如飞不敢停下,一沓子通缉令从他的怀里掉出来,随风飘满山间。
他的鞋子里浸满了血,走起路来很不舒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苏绣长衫,回想起这一日自己的种种行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秦世炎要杀自己是吗?那好呀,自己不若先发制人,告发皇帝,叫他根本活不到回京!
身饲妖
净莲盘腿坐在自己的禅房里,他已经这样坐了七天七夜了。屋外是怎样的地狱人间,他仿佛全然不知。
火光沖天,透过窗照亮他的屋子,将他的影投在墙上,颤动的影如同一个心迷意乱的孤魂。
良久,他微微皱眉,沉声道:“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门吱吖一声被推开。
红蘼紧攥着双手走进来,但也不敢走太近,只跨进门槛便停住了。她转身关好门,才轻声道:“净莲师父,打扰了。”
净莲本不想因为她的到来打断静修,但随她而来的妖气涌进屋内,逼的他无法呼吸。
他不得不睁开眼看向面前的少女。
一双已经泛黄的浑浊双眼,只一眼便看明白了她刚刚遭遇了什麽。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师父,符贴不见了。”红蘼主动开口道,声音细小,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去找了吗?找到了也会没事。”净莲故作镇定地回道。
“到处找了,都没找到,”顿了顿,心虚地说,“许是找不到了。”
净莲垂下眼,无声地叹了一声。
红蘼背靠着门框,不安地问:“师父,没了符贴我会变成什麽样子?”
“你要是好奇,可以自己去照照镜子。”
“很、很可怕吗?”红蘼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在来之前,其实有过去找一面镜子照照自己的沖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
她记得净莲当初的警告,自己一旦承纳了孟柳寒的妖气,就会变成十恶不赦的女妖。相由心生,心恶了,容貌自然也就变得丑陋了。
她可是蔷薇花妖,怎可顶着一张丑脸活着?就算死也要死的体面一些!
“师父,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吗?”她又问了一遍。她知道方丈眼里没有美丑之分,问也是自讨没趣,但当下也没有其他人能回答她。
净莲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衣柜里,压着一面铜花镜,你取出来自己看看。”
红蘼环视了一圈屋子,只在屋子角落里看见了一口红漆的木箱子。她看了一眼净莲,攥着衣角着往箱子走去。
箱子里没什麽东西,只三件泛黄的僧衣,两件海青,一件砖红袈裟,一双僧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