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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孩子很快醒悟,沖过去捂住他的嘴,狠他不许胡说。
梨月堂的薛师父带着小学徒匆匆往后院去,不多时便铁着一张脸回来了,走到文空身侧,俯下身低语道:“烦请小师父前去看看。”
文空随他过去,远远便看见雨泥地里那个小小的少女,散着漆黑的长发,如刚出生的婴孩一般蜷卧着。血染红了她的缟素,浸了雨,便晕开成了一池的莲花。
走近了,文空看见地上打碎的瓷碗,和她手腕上如千足虫一般的割伤。
该是怎样的心死,才忍心对自己下这样的死手。
“云心是个孤儿,三岁时被老林拾回家,一直养到这麽大……”薛师父叹说着,“小师父,你看她的伤……”
“不碍,请寻一间屋子,我好为她医治。”文空抱起少女,擡头看了看落下的雨,便用袈裟将她遮住。
薛师父引他往云心的闺房去,因为还要主持葬礼,他急着先走了。
文空将少女放在床上,打来水为她洗净伤口,再用随身带着的纱布将腕伤包扎好。
云心缓缓睁开眼,看见他,双颊一红,撇过脸去,轻声道:“小师父请走。”
以为是顾忌男女有别,文空点了点头,起身站在桌边写了张方子:“等会儿我去为你抓药,照着这个方子……”
“我不吃你开的药。”云心说,“师父就是吃你们青山寺的药所以才死的。”她转过身来,抓起枕头往他砸去,“是青山寺害死了师父!”
文空稳稳接住枕头。枕头上沾着她的血,他向她看去,手腕的纱布因她才刚的动作,松落了。
他走过去,欲为她重新包扎。
“别过来!”她未忍住,伏在被子上痛哭不止。
他听她的话,站在原地,看着她哭。
她终于哭完了,擡起头,见他还在,想起刚刚疯了似的自己,倒有些歉意。
“对不起,我只是……”她抹抹泪,重新躺下。
伤心之后,是良久不止的空虚。空虚之后,又是无边无际的伤心。
如此反複,无休无止。
“何必……”他双唇微动,落下这两个字。
“何必?”云心剎那又湿了眼,恨看着他,“你是出家人,没有七情六欲,自然不懂我!”
她说着狠狠去扯手腕上挂着的纱布,扯不去,便又疯了似的去够床头放着的剪刀。
文空一急,怕她又做傻事,猛然将剪刀打落在地,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臂,死死将她压在床上,沉声说:“你既觉得是青山寺害死了林师父,又何必要请我过来!”
双目相对,云心快要不能呼吸了。
文空又说:“你既舍不得师父,又何必要寻死!你若因他而死,他泉下有知该是怎生伤心?”
云心落下了最后一滴泪,脸色变得苍白。
血汩汩,从裂开的伤口里流出,染红了垂在她手腕上的他的衣袖。
文空松开她的胳膊,她骤失依凭,惆怅替代了悲痛。
他重新扯了纱布为她包扎好伤口,将那张药方继续写完,用杯子压好,便要走。
“凭什麽觉得是我请你来的?”云心忽然问。
“唯你最不舍林师父。”文空垂目,看着角落里堆放的经书,这些都是林师父手抄的,若非云心偷藏起,想必早被其他徒弟倒卖了。
云心被他说中了心思,心弦一悸,又想起刚刚他与自己靠得那样近,慌忙说:“小师父真是狂妄自大,胡乱猜人所想,只怕不是什麽好人!”
文空一愣,欲要辩说什麽,想想罢了,双手合十,只念一声“阿弥陀佛”。
该走了。
走时,他看见窗台上的花瓶,内插的花不知几时便已枯萎,枯萎的花瓣落了满地,一如床上静躺着的少女。
他想起了怀中的蔷薇,犹豫三分,终是取出,替代了花瓶里的死寂。
粉骷髅
天渐成墨色,辛劳的凡人结束一天的劳碌,收收叠叠,躲进点烛的屋里,拥着爱人喝着温酒,算着一天的收入,计划着该置办的物件。
活着就是如此,不论是谁,总逃不过无趣二字。
然妖不一样,妖总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两只花妖,打扮得格外妖娆,扭着身子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带着乱人心智的笑,露着骇人的獠牙,妩媚多姿,娉婷万种。
可,谁来欣赏?在这漆黑的夜里,她们一如两只孤魂野鬼,只不过是豔丽的鬼。
夜深人际,凡人俱已入眠,而于妖来说,确是放肆的好时辰——无人知晓他们的真面目。
哦,那个小沙弥见识过。
铃兰很喜欢这样走在街上,时常忍不住心内的喜,一蹦一跳犹如孩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