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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倒是养了一只小白鸽,但只在找他的时候才过来。每次小白鸽过来,少年都高兴得不知道怎麽是好。他急沖沖到自己房间去写信,案前就歇着那白鸽。
那鸽子怪高傲的,大半年也就来一次。少年拿清水和谷子来喂,鸽子还啄他的手,往他案上拉屎。
原来林苗这个人,最不喜欢写回信。但这一年里他也没有全然把这个便宜儿子给忘了,小白鸽给他带来一封,他就看一封,等小白鸽休息好了,再送小白鸽过去,催下一封看。
可是这个鸽子非常有它的脾气,不是什麽时候都愿意上工的。林苗有时候送它去,那鸽子自己玩一会儿,又不见了,过了好几月才到道观内。等到它接了少年的信,自觉累死,又要玩会儿。于是有时候这信还会被弄丢掉。
日后苗灵知道这件事,阴测测便要拿鸽子炖汤。林苗知道这鸽子胡乱拉屎,又生性贪玩,但由于是免费赠送的,于是也就还好。
苗灵本是道家弟子,现来到这佛门之处,自然有缘由。原来,此处清静地乃是一衆佛家弟子平日练功念经之所,然而近一小月来颇有异动,疑是有妖道作祟。
最初只是佛寺中的一些物件有变,仿佛不像是原来的样子。衆人看周围陈列,似像非像,犹疑人在梦中。时间一久,衆弟子都变得精神颓颓,念经书也打不起精神。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还好说。可是近月来,命案却频频发生。最开始遭难的是几个小沙弥,接着就是年轻弟子。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发现横尸于自己屋中,身上没有一处伤痕,只是呼吸断绝。
累计今日,那妖祟已经犯下二十三条人命,实在令人发指。光明寺中几位禅师已经先后圆寂,佛门现下衆弟子对抗不能,无奈之下,便只能求助他人。
金霞观主听闻后,便派出座下大弟子,让他带领峰内一衆师兄弟前去伏妖历练。她的大弟子修为甚高,又鼎力除魔卫道,确实是此番之行的好人选。
衆人见过禅师,双方一一回礼,那禅师便将他们引向后殿。一行人穿过石路,只见数根红柱耸立,庙宇房檐向上方延伸,其上雕刻有端坐异兽。
衆人见之,只觉得那异兽雕刻得格外栩栩如生,仿佛是活物一般,令人吃惊。此处庄严静谧,这些木刻镇兽也显得分外肃然。
那禅师法号为虚云,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手上缠着一串佛珠。他引人到了寮房,此处已经预备下来,当作衆人暂时的住所。衆人环顾四周,见寮房内床榻朴素,被褥单薄,虽然简陋,但十分整洁。
那些弟子也不是娇惯客,便纷纷住下。禅师让人歇息片刻,整理衣物,待用过午膳,再行商议。原来这一行人此番前来并未剑行,乃是和普通子弟一样,乘车使足。
这一段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衆人稍作歇息过后,便见了掌事禅师,询问事宜。原来,自十五日前开始,每个弟子晚间都不能出门,只能待在自己寮房内;如果夜深后还未入房者,第二日便会发现陈尸殿外。
此时太过蹊跷,但衆人也无法。但五日之前,哪怕是待在自己房内的弟子,也被发现死在自己屋中。等到拾检尸体时,这些被害之人的尸身却被发现毫无受伤之处,只是呼吸全无,身体僵硬,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
当日,衆弟子都紧闭门窗,守在自己屋内。大弟子带三人,守在殿内,其余人各自守住东,南,西,北四处,立下阵法。
等到入夜,万物俱静。青年坐于蒲团之上,金身佛像巨大,威严如山。他身后坐着三名弟子,皆背后背剑,静心打坐。
青年佩剑放在一边,离蒲团不过咫尺距离。四下无声,只听到远处袅袅虫鸣声传来,香雾燃起。
香燃了一半,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青年双腿盘起,面容平静,似乎不因无事发生而略有焦急。几名师弟本来稍有疑惑,但既然师兄带头,便也跟着静心,在心中默念清心诀,维持阵法。
夜已过半。此时,正当夜最深之时,大殿里寂寂无声。
金塑佛身,红香弥漫。
极远又似极近之处,骤然响起一线叮叮铃铃的幽咽声。那声音似游丝,似细声,似绳上缀着的一枚小铜钱,被风吹得背过面去。
殿中四面墙壁上悄然出现了许多影子。有些为大影,有些则小得像是狗儿,影影绰绰,互相动作。这些影子仿佛是皮影戏一般,你作躬,我作躬,悄无声息,只听到那幽幽咽咽的铜钱碰撞声。
那声音时断时有,远了像笛子,近了像笙,又像是戏腔,十七八种声音都合在一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