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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说笑,却见门外进来一人,书吏们立刻都停了閑聊,每人都好似无比专注手上的差事。
来人正是中书舍人郭常元,他是右相郭振海的长子,如今在六位中书舍人里也隐隐有些头领的意思了,他平素不茍言笑,颇有威仪,因此底下的书吏们见了都有些怯他。
“前面忙的膳食也顾不上吃,偏你在这里悠閑说笑。”郭常元看着谢文喆,怎麽看怎麽不顺眼。
谢文喆却不以为意,右相的儿子讨厌他这左相的弟子乃是情理中事,无他,立场不同罢了,若这郭常元对他好声好气和蔼可亲,他还得琢磨琢磨是不是有什麽黑锅要塞给他来背了。
“我见你这里也没什麽事做,不如午后你去君上处受命吧,将卢安丰替下来,也让他歇歇。”
这纯是难为谢文喆了,他自打上任就没有人教过他,面君礼仪就是个问题,何况君上怎会放心用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
郭常元等着谢文喆大吃一惊连连推拒,谁知谢文喆拱手施礼,只道一声:“是。”
到底是少年意气,不懂得老成持重在这官场有多重要。郭常元心道你要找死我自然不必拦着,冷笑一声出去了。
衆书吏见他走了纷纷舒一口气,有人偷眼瞧谢文喆,却见他面上有为难之色。
这个道:“敛之这是怎麽了?可是害怕面君?”
那个又说:“做阁老怎可不见君上呢,想是敛之年纪轻些方才紧张,过个两次便好了。”
谢文喆却道:“谢某刚刚走马上任,未得知面君有何禁忌,况且这麽匆忙,恐怕在君上面前有失宜之处,那便不妙了。”
衆书吏听了只为他抱不平,皆道是其他阁老排挤欺负了他。
有那仗义的便说:“别瞧咱们只是中书省八品文书,但当初也是受过廷内觐见礼仪训导的。若敛之你信的过,不如咱们权且教你个架势,叫你不至于御前失礼便好。”
谢文喆连连道谢:“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误了大家的午膳,却是愧疚。只待今日散班,大家都请赏光去和丰楼一聚,可好?”
“那敢情好,只是要敛之破费了!”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又重新和睦起来,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已经快被遗忘的礼仪训导拼凑起来,亏得谢文喆天资聪颖,竟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因此,曲王歇了个晌再起身理政时便见到了正跪地俯首叩见的青年。
六品以下官袍乃是松绿色,通常曲王见穿这种官袍的人,基本都是年过不惑的人,见了他也是一脸凝重,被官袍衬得面色如土。
而这颜色穿在面前这人身上,松绿的衣领衬着纤细白净的脖颈,仿佛这身袍子也灵透了起来。
他叫青年擡起头来,便见这人唇边隐隐带着笑意,让人看了也舒心。
“我记得你,你叫谢文喆?怎的今日叫你来当值了,卢卿可是会偷懒。”
卢安丰与谢文喆同属南川党势力,五个中书舍人中也就这一个对他的态度还算软和些。郭常元挑了这个时候让他来当值,未尝不是想一举将南川党势力肃清。
想到这里,谢文喆知道他不仅要说明自己为何来顶班,同时也要为卢安丰开脱了才行。
“是微臣仰慕君上,方才与同僚商议求来今日这份差事,还请君上恕罪。”
曲炳君似笑非笑道:“我倒想知道,你如何仰慕我了。”
谢文喆拍马屁的功夫是一顶一的好:“君上一统江山多年,内安社稷,外抗蛮夷,放眼四海,又有谁不会仰慕君上呢?”
曲炳君哈哈大笑,觉得谢文喆就算能力一般,单凭这张巧嘴也可以留在身边做一弄臣。
谢文喆面君有惊无险,接下来便一直在御前伺候,曲炳君见他虽是生手,但做事却颇有条理,一个下午过去,谢文喆无功无过,平安的混到了散班。
散班后回到府衙,衆书吏果然在等他,一伙人如约结伴朝着和丰楼走去,说说笑笑和很是热闹。
书吏中有一人,因着中书省案卷中机密甚多,他便总觉得会有敌国奸细前来探听,因此平素便疑神疑鬼。此时这人却突然拉住谢文喆道:“敛之,你瞧见跟在我们后面那个黑衣人了麽?”
谢文喆一愣,回头向身后看,果然见有一人,络腮胡子眯缝眼,一身黑衣紧趁利落,更无半分累赘装饰。
“这人跟了我们许久了,你见他时他便是一副无事閑逛的样子,可始终坠在我们身后保持着距离,着实可疑。”
谢文喆悄声说道:“这黑衣人确实古怪,但你我并无证据,此事此时还不宜揭穿,总归咱们人多,不如就看看他到底要干什麽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