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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楼下的时候,任泰豪忽然忘记门有没有锁,好像锁了,又好像没锁,算了,出租屋里也也没什麽值钱玩意儿可偷的。转念间,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心情好了一些。
或许,心情好转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要去见老朋友马廉安,他来北京出差,找任泰豪喝两杯。
两人约在一个小饭馆儿。他乡遇故知,笑逐颜开,勾肩搭背,跟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烦恼跑了一大半,酒过三巡,又回来一大半。
“小马哥,我跟你说,那游戏文案的活儿,我是真不想干了,钱少事多离家远,不像你,体制内稳定好工作。”
“害,我也钱少事多。”马廉安倒不是假谦虚,作为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一个小科员,他确实忙得跟狗一样,“你说的三样,有一个是好的就行了。游戏文案怎麽了,也算专业对口了吧?”
“那是个烂游戏,没意思,没价值,没追求,也就骗骗小朋友。”
马廉安沉默了,他和任泰豪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陈会甲,又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杯杯盏盏之间,暂且把伤春悲秋的事排在后面。
“再找份工作也不难,你好歹是个重点大学重点专业的不是。”
“不值一提,”任泰豪用碰杯的动作打断他,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关系。”
马廉安知道他的意思,学历和最终过上什麽样的生活没有必然的联系。
“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为什麽不当导演?”
“你知道我为什麽把你约在这儿麽?”任泰豪看着马廉安,向后指着窗外,“你看外边儿,就这条街,满大街都是导演,一抓一大把,个个儿都有才华,个个儿,就只差一个机会。”
马廉安感到很新鲜,在他所工作居住的小城市,是没有这种现象的,果然是一方水土一方人,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生活。
“对了,你回北中去过麽?”他问任泰豪。
“没有。不功成名就,没脸回去。”说起来,任泰豪有些愧疚,因为他确实挺想回去看看语文老师严筱晴,严老师一直说他有写作的天赋。
马廉安笑道:“你别走极端啊大文豪。你知道吗,毕业那天赵老怪请我们吃饭,你不在,他提到你了。”
“说我啥了?”
“他说你迟早要发达,让我们趁你成名之前多请你吃饭。你知道赵老怪这人,认真起来跟什麽似的。我们都信了。”
“怪不得我找同班同学借钱这麽方便。”
“哈哈哈,你还是那麽爱看玩笑。”
“妈的......赵老怪。”任泰豪闷了一口酒,若有所思,“我还记得他读我情书那档子事儿呢。”
那一天,任泰豪的爱情遭到了所有人的哄笑,成了二班同学无法磨灭的共同回忆,而且轶事流传甚广,甚至去年公司的年会上,一个别的地区的销售部的同事,小张,是当年北中任泰豪的同年级生,居然也听说了,旧事重提。当时小张还拍了拍任泰豪的肩膀,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说什麽挺羡慕他的,因为小张自己没有那麽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是什麽感觉。
“对了,你跟班长还联系吗?”
“人家都有对象了,也是J大的,在读博,是她学长。”
“你知道这麽清楚?我也有她微信,没看她发朋友圈啊。”
“我自己个儿,”任泰豪拿筷子指着自己,“我亲自问的我。”
“想开点,说明她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属于你的缘分还没到。”
“我还梦见过她呢。我经常半夜醒来,然后睡不着了。”他话赶着话,前后两句话没有联系,但马廉安理解错了,以为他的单相思有多严重,所以有意避开这个无解的话题,笑道:“不是吧,听说早醒是衰老的征兆,你才几岁。”
“我现在二十六已经觉得半截入土了。”任泰豪继续说他那糟糕的睡眠,“我做很多梦,梦中梦中梦,一层一层跟连续剧一样。”
“你自己在写小说麽?”
“为什麽这麽问?”
“就是,感觉你很适合自己写小说。”
“哈哈哈哈哈...... ”
“我说真的,把你的梦境记录下来,或者把梦境当灵感。”马廉安手中轻巧地转着空酒杯,“有灵感的人得写小说给我们这些无聊的人看啊。”
“从灵感到写小说的过程就是,”任泰豪用手指沾了白开水,在桌上画了个水滴样的图形,“你在地上捡到了一片树叶,完了你得靠这片树叶还原一颗大树。”他以为这样表达可以让对方理解这件事实施起来的複杂程度。
可马廉安笑道:“反正,你应该有很多树叶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