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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真说的在理,李哀民逐渐冷静下来,但他需要一个台阶下。
李豫则知道他爸是劝不动的那种人,父子俩对峙的结果就是没结果,于是他沉住气,站起身说:“我去找。”
“坐下,”李梅真拉住他,“傻孩子,吃完饭再说。”
李哀民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闷闷地说:“吃完饭再说。”
李豫则又坐了回去。这顿饭吃得心塞,三个人各怀心事。
到家后,李哀民又把李梅真送回去,兄妹俩断断续续聊了一路。
“他护身符丢了,我心里总不安生。”
“我知道,但你先放心把阿则交给我,我保证他好好的,就出个国而已,实在不放心你也跟着。”
“我就这一个儿子了。”
“我知道。”李梅真的心也忽然被扯了一下。
阿则说李哀民封建迷信,可他不知道,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迷信。
李信昶死的时候,二十一世纪刚起了个头,在这个县城,自杀跟犯罪一样见不得人,自杀的人就是精神病人,是疯子,脑子有问题。李哀民也搞不明白信昶为什麽要自杀,但他不想让儿子死后还“活”在不相干的人的流言蜚语中,就和信昶的妈妈商量好,一致对外宣称信昶死于先天性心髒病。那一年,李豫则刚满五岁,李哀民年近半百,他人生第一次感到很慌,整天心神不宁,生意也做不好,后来朋友帮他问到烟青山一个有名的禅师智焰,李哀民亲自拜访,跟智焰长谈一番,临走智焰送他一枚金丝楠乌木做的挂坠,让他给小儿子戴着,可保平安。李哀民为了方便称呼,就跟李豫则说这是护身符,其实严格来讲,护身符是道教所有,不是佛家的。
阿则这十年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聪明,读书好,遇难成祥,李哀民都觉得是这枚护身符在默默护佑着他。李梅真直到今天看到哥哥的反应如此之大,才觉得他魔怔了。
“哥,你听我说,”李梅真语重心长,“阿则他就是自己福大命大,哪能全是护身符的作用呢?如果真找不回来了,以后阿则难道就不出门了吗?你天天给关在家里?那也不现实啊。”
李哀民沉默良久,最后终于松了口。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还有,不要跟他说他哥是怎麽死的。也不要去法国。”
李豫则回家后,没有去网上估分,在外一天,他有些累,就早早洗漱上床了,手机没有震动也没有提示音,只有□□群里有几条无关的消息。李孝寅说高考后再说,李豫则就等他来找自己。
万一等不到呢?李豫则把手机丢在一边,心烦意乱。
第二天,在去上海的动车上,李梅真问李豫则,护身符丢了,他自己有没有感觉,会不会心慌、不安。李豫则说没有。
“我爸是老古董。讲不通。”
“那也是关心则乱。你爸就只有你了。”
“他不是还有何玫吗,他们还可以再生一个。”
“谁说的?你爸不会再生了。而且,何玫也不能生。”姑姑轻描淡写地说。
李豫则反而感到意外,开始重新审视李哀民和何玫的感情。他这样一个封建大家长式的生意人,放弃生育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大概是真爱吧。李豫则很自然地想到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可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于是就去问姑姑。
“你怎麽问这个?”李梅真一下子警惕起来。
“就突然想起来了。”
“哦,”李梅真安静了几秒,像在努力回忆似的,“你哥他叫,李信昶。”她告诉阿则那两个字怎麽写。
“信昶,信昶...... ”李豫则在心中默念,如梦初醒,他长到快十八岁,才知道自家工厂为什麽叫“信民”,李信昶的信,李哀民的民。说明爸爸很喜欢、很看重他,可惜,那麽早就去世了。
“他得了什麽病?”
李梅真等到动车广播报完下一站的站名,才回答道:“先天性心髒病。”
“真可惜,我都还没见过他。”李豫则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退的厂房和高压线塔,一只白色的鸟在低空划过。
李梅真却笑了一下:“你见过他的。你们还说过话呢。”
李豫则转头看向姑姑。
“你记不记得你三岁的时候,差点被‘拐卖’过?那个‘人贩子’就是他。”
灾星先生
当年,李哀民听张桦说李豫则手里攥着一颗大白兔奶糖,就明白了一切。那根本不是什麽人贩子,而是自己和前妻的儿子李信昶,大白兔奶糖是他最爱吃的糖果。但他怕张桦想多,就没有跟张桦说。
李哀民猜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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