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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静蓉看李梅真表情难看,赶紧把一只鸽子腿夹到李梅真的碗里,“妈你还有个包是路易·威登的呢,就那个路易。”

李梅真皱眉不语,在她眼里,不结婚和嫁给外国人,同等地不孝。她看向自己的老公以寻求支持,司潜辉却正和大舅子李哀民碰杯,两个人这麽快就喝得脸红红的,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她们在说什麽,盘子里各剩半只大闸蟹。

即使是在亲哥哥家,私事在家宴上也不好多说的,李梅真欲言又止,看来看去,只有阿则顺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关心起侄子来,眼神充满怜爱。

“阿则什麽时候开学?”

“初七,每年都是初七。”

“那不就是后天?”

“嗯。”李豫则想到后天就能见到李孝寅,不禁微微一笑。

“注意身体,学习不要太拼命。来,吃个鸽子腿。”

司加加继续说:“那款钢笔表达的是对UNICEF的支持,UNICEF叫什麽来着,哦,就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他们不是有个教育项目鼓励书写嘛,赞美教育,赞美创造力,很有意义的钢笔,全球限量发行。我想着妈妈在教育局工作,平时又喜欢写点东西,送这个礼物再合适不过了。我够用心吧。”

司静蓉立刻看了司加加一眼,轻微却用力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司加加虽然不明白怎麽回事,但还是机敏地岔开了话题,说起了爸妈年轻时候的事,每次这种话题都能引起司潜辉夫妇的“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说完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完了,就该回家了。

李豫则却默不作声,想到那支万宝龙钢笔被送来送去的过程,一方面觉得无话可说,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转交礼物原来是李家的祖传技能,另一方面,想到姑姑送钢笔的时候,祝福语是“刚强坚毅,腹有诗书”,想到李孝寅好看的手,想到那些漂亮的字帖,又庆幸物得其所,天经地义。

饭后,司加加去李豫则的书房上网,看到书柜里有本熟悉的画册,感到惊讶:“原来我这本《梵高作品集》在你这儿。”

“那年去你家,姑姑看我喜欢,就让我带回来了。”

“妈妈可真喜欢你。”

李豫则无法反驳,心里想,钢笔的事可不能让司加加知道。

“等等我看看。”司加加忽然站起身来,左右端详着李豫则,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上睫毛几乎要碰到下睫毛,盯得李豫则有点不安。

良久,司加加才放了他。

“感觉你有一点变化。”

“什麽变化?”

“比以前生动了一些。”

李豫则无语,“生动”是形容人的吗?搞艺术的人,说话奇奇怪怪。

司加加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但你的眼睛眉毛还是很像他。”

李豫则以为司加加说的是张桦,就笑了一下,儿子像妈不是很正常麽。继而眼神落寞,因为他忽然想到,如果妈妈也在欧洲,司加加说不定可以知道她的近况。而她现在在美国杳无音讯。

“今年给我带了什麽蜡烛吗?”李豫则问道。

“哦,对了。”司加加从包里拿出一本摄影图册,光亮的铜版纸,薄而沉。“去年完成了‘涅槃七章’系列。这是路易拍的。他陪我去了趟印度。”

李豫则翻开展示图,粗略一看,这个系列的蜡烛有“千山”,“夜雨”,“月落”,“私语”,“告白”,“重生”,“纪念”。每款蜡烛都写着材质,燃烧时间,气味的前调、中调、后调。路易为它们搭配了不同的场景。

他看的时候,司加加轻轻摇头,自我评价道:“少了些灵气,也少了些执念。情感有余,美感不足。”

李豫则似懂非懂,他只是觉得,路易的摄影技术很专业。

出门后,司加加问司静蓉:“之前在饭桌上,你为什麽给我使眼色?”

司静蓉小声说:“你说到写东西,有件事没来得及跟你说。前阵子,《芳定经济周刊》的编辑部收到一封匿名信,说妈的‘时评’写得很垃圾,能一直在杂志上看到,只因为老公是教育出版社的党委书记,《周刊》的主编才卖她这个人情。还说他们圈子里人自己玩,格局太小,世风日下,杂志迟早要倒闭。”

“也许人家说的是实话。”司加加倒是平常心。在艺术界,所谓的小圈子,她不是没有体会。

司静蓉又气又笑:“人家说的是实话,你这说的不是人话。”

睡前翻阅司加加的“涅槃七章”,李豫则的目光停留在那支叫“告白”的蜡烛上,因为它出奇地简单朴素,纤细而笔直的传统圆柱形,温柔沉默的鹅卵石白,却在燃烧到一半时呈现触目惊心的裂纹,好像精心守护的秘密公之于衆,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和伤痕。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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