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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寒风比白天更凛冽几分,呼啸着穿过方院,钻进骨缝,冷得人血液都要结冰,梅落时修为高倒不觉怎的,明遥却是实实在在打了个寒颤,想忍都忍不住。
“阿嚏——”
他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红着脸把嘴捂住。
梅落时把他往房间里推:“进去说话吧。”
“嗯。”
墙上挂着的小油灯还徐徐燃着,照亮了左下边的桌椅,和床角一隅。
梅落时先前很少来这里,现在一看,感觉这一个小油灯的光亮好像不太够,便思忖着改日多装几盏灯在这。
屋内只有一把椅子,明遥主动拉了过来给她坐,自己反倒在对面站着。
梅落时不客气地坐下了,然后对他说:“你也坐。”
明遥左看右看,拘束地坐在床边。
“方才听到什麽了?”
“听到师尊在和长老说话。”
“说了什麽?”
“说……我,赶走,还有……夙央,什麽的。”
猝然从明遥嘴里听到那个名字,梅落时略微顿了下,说:“再具体点。”
明遥垂头丧气:“就听到这一点,别的没听清。”
“那你还难过?”
“我以为师尊在和长老吵架,要赶我走。”
明遥说着,吸了吸鼻子。
梅落时轻轻道:“没这码事,你想多了,他们不敢和我吵,也没人会赶你走。”
明遥点点头,不知听没听进去。
可就算他没听进去,梅落时也不晓得再怎麽安慰。
她冷清惯了,以前安慰过的孩子貌似只有夙央一个,不过夙央向来能装会演,假兮兮地哭一阵,等她过来好声好气安慰几句就又笑着跟她耍无赖。
明遥怎麽也和他一样爱哭。
梅落时只一晃神,就又听明遥问她:
“师尊,夙央是谁?”
开会
小油灯投下的光打在梅落时背上,映出斜而模糊的一道阴影垂到地面,那阴影久久未动,直到明遥又唤了声“师尊”,单薄的肩背才略微出现一丝偏移。
“夙央他,是我以前的师弟。”
梅落时简短地介绍了一句。
明遥歪着头,不解道:“师尊的师弟,应当也是极厉害的人物,为何弟子没听别人提过?”
“因为夙央很久之前就走了,望梅阁内,不允许提他的名字。”
“为何?”
“他犯了错,要去别的地方反省。”
“是什麽错啊?听上去好像很严重。”
明遥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急着想弄个明白。
可梅落时没再继续说,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浓密睫羽在眼睑处落下淡淡黑影。
明遥见她不答,表情也不像是生气,便大着胆子问:“那今晚长老来找您说的事,和他有关吗?”
“算是。”
梅落时扔下这两个字,忽然起身走向明遥,两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弯腰,琥珀色的瞳仁直直撞进他眼底。
明遥吓了一跳,僵直着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梅落时问:“明遥,你会听话吗?”
冷冽的梅香萦绕在鼻腔附近,明遥喉间吞咽一下,别扭地移开眼,说:“当、当然,师尊说什麽我都听。”
“那,你愿意修无情道吗?”
“?”
明遥面色凝固,显然是不太愿意。
他硬着头皮问:“师尊,一定要修无情道吗?”
梅落时正经道:“我修的便是无情道,能教你的,当然最好也是无情道。”
明遥试图挣扎:“就没别的选择了吗?”
梅落时想了想,说:“你也可以跟乘令学杀道,跟千玄学剑道,跟松閑学逍遥道。”
就是不能跟茗悟学佛道。
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目光紧盯明遥的反应。
虽说这三个人里,除了乘令之外明遥跟哪个修习都行,但他还是不太想离开梅落时。
可心口处剧烈的跳动声又摆明了在说,他修不成无情道。
方才刚答应会听话,这会又说不愿意,明遥自己都臊得慌,他低头假装深思,实则大脑一片空白。
油灯还在静静燃着,半浑的酥油烧得很慢,有细风从窗缝里溜进来,牵动火苗摇曳生姿。
梅落时耐心等了会,见他实在不情愿,只得长长叹出一口气,说:“算了。”
明遥慌张地擡起头,歉疚道:“对不起师尊,弟子无能,但我真的……”
“无事。”梅落时坐回椅子上,“本来也没什麽人愿意修无情道,太磨练心性,一不小心就容易走火入魔。”
尽管有些卑鄙,但不得不说明遥听完这番话后,多少有被安慰到一点。
他自我反省片刻,问:“那师尊为何要修无情道?是想历练自己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