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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控诉,道不尽精怪苦难,他朝着无辜之人吶喊,数百年经营,无神可信,无人可依,他耗尽心力,所得成果依旧要被神族一念所毁。
数千身影合为一体,他舞着长袖,泪遮面,悲难掩,他朝天唱悲歌,“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狂,黄沙漫天,红袖映苍天,他癡,数百光阴,长夜饶阴泪,他悲泣,此日一过,精怪路何从!
青芒照日,黄沙散去,一仙人急至,剎那间,赤苋灰飞烟灭,生力重归百里。
宿仓舒将白鹤定住,身动不得,嘴说不得,留着一对耳朵,听他狡辩。
春神上前搀着她,语气急切,“阿遥,你还好麽?”
泪水在红眼眶里打转,活像春神送她的红珊瑚镜,透过它,坐在房里就能看见大海波涛。百里遥问:“是真的麽?”
宿仓舒握着少女手腕,蹙眉道:“我叫她们送药来!”
少女冷笑一声,“她们?是百里应祈吧。”
宿仓舒不欲再瞒,如实答道:“是。”
他曾幻想过许多次他们相认的场景,是笑容灿烂,是相拥而泣,还是长思难诉?他从未想过,迎接他的,是爱人的质问。
他错了吗?不!他没有错,他不是一开始就这麽极端,他最开始是想用自己的生力,以命换命。但此举违背天道,他根本无法做到。他找遍天下,将所有法子都试了个遍。将生力全部收回,爱人就能複活,这他不是不知道。是这些人族逼他,是他们逼他的!
他看见倒在冰冷地面上的石像,看见被砸坏的破庙,看见烧着记载夫诸的书籍飘在天上的火星。他问夫诸百姓,他们为何要这麽做?他们都答。
“夫诸是邪神,会给我们带来灾祸。”
他日思夜想的爱人,在她用命保护的人口中,竟成了邪神?!
他不敢相信,他走遍夫诸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告诉他,夫诸是不折不扣的邪神。
邪神啊…邪神该毁天灭地的。如果他真的毁天灭地,她知道了,会生他气。那麽,就牺牲夫诸吧,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族,他们配不上他爱人的生力。
赤苋到死还不明白,他亲手杀死了三个原想保护精怪一衆的神。
到这儿,宿仓舒不敢奢求他和夫诸能重归旧日甜蜜,他所求的,只是她的平安。
他不敢看少女眼睛,只是轻轻摩挲她的手腕,作出承诺,“等这些生力都回来了,我就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
百里遥挣开他,往后连退数步,眼神绝望,一字一句道:“你不懂,你们都不懂!这些拿我所在乎的人的命所换来的生力,我不敢用,更不配用!”
宿仓舒步步走近,耐心解释,“阿遥,它们只是你的一部分。由于一次失误,你不小心将它们放跑了,现在,它们只是重新回到它们该在的位置。你不要害怕,心安理得的接受它们,好不好?”
少女摇头道:“不!你根本不明白!”
宿仓舒还欲开口,一道白色身影忽然出现的少女身前,两手掰着百里遥肩膀,上下打量,急切道:“哪儿受伤了?!”
百里遥推开他,轻声道:“我没事。”
云中君气道:“还说没事!那些生力都主动飞回你身上了!这是濒死之兆你晓得嘛!”
闻言,她对云中君所抱有的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信任也破灭了,少女不禁冷笑,她猜的没错,他们全都知道,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他们以爱为名义,举起屠刀在夫诸滥杀,最后却要说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好一个为了我好!
少女轻声道:“停手吧。”
云中君疑道:“什麽?”
少女流下泪水,声音不住哽咽,“用他人的血铺成的未来,我消受不起。”
“孩子,当我知道你就是夫诸后,我想过许多次。我教你那些仁义道德天纲伦常,是否做错了。”这位老人握住徒弟瘦削的手,缓缓道:“我教会你成为一位合格的神仙。却没告诉你,无论神、人、精、怪都有活着的权利,都有为自己争取生的权利。夫诸为苍生献出自己的生命,她是一位值得世人歌颂的神明。而你,孩子,你已经为夫诸死过一次了。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为了能够好好活着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每月的药浴洗髓,我们全都看在眼里。想活着,这没有错,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责怪你,你亦无需自责。”
“我…师尊。”少女泪眼望着养她二十载的老仙,“如果我真的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们的生力,我未来的每一天都将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我想,您一定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