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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婉紧握法杖,穿梭过如潮水般的厉鬼和走尸,她形单影只,却以一当十,所经之地徒留硝烟,竟见不到尚有站着的邪祟。
法杖汲天地之灵,摄百鬼之魂,唐姝婉绕到天罗台后,将其凝为一团阴气,径直打向已沦为废人的萧晗,沈谪仙觉察异动,连忙扑向萧晗的同时开扇防御,岂知正中下怀。
唐圣元冷笑两声,把剑抛向天际,功成身退。许珺华紧随其后,接住长剑并与之合二为一,化作一束灵力四溢的真气,亦是以雷霆之势奔向萧晗。
极阴极阳双重夹击,当真是一丝活路都没留。
霄雿虽为神器,但兇煞的阴气势不可挡,无法全然防住,还剩下丝丝缕缕的黑烟透过折扇朝萧晗袭来,孟三良无暇自顾,他彙集灵力,一掌打散阴气,可许珺华却已近在咫尺,剑刃裹挟火光极快飞来——
“二郎!”
“老何!”
可萧晗几乎听不见了,不过就算听见又能怎样,他筋脉寸断,锁链加身,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还不如现在这样,耳目发昏,还能落一份安然自在。
一叶孤舟,苦海浮沉。
忽然间,一条金光劈落大地,斥开了与萧晗心口仅有半寸之远的许珺华。
“叶舟!”
除了暮尘,还有谁会这般唤他?
莫非是临死之前出现幻觉了吗?
这一鞭,怎的与南风别无二致……
“玉清仙尊?!”
“是鬼王的师父!”
“他们不是早就恩断义绝了吗?!”
四下哗然。
暮尘把千夫所指抛却脑后,他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泪眼凝望天罗台上的萧晗。
唐圣元唯恐徒生变数,最初的惊愕过后,他就地捡了一把弯刀,担心一击不成,干脆拖着负伤的身子準备亲自手刃了萧晗。
萧晗下意识呢喃:“别看。”
弯刀割心,血流如注。
暮尘的瞳孔猝然紧缩,“不要——!”
金光乍世,罡风凛冽,衆鬼高举旌旗猎猎。
他召出南风杀气四溢,大红的喜服迎风招展,在金光漫照之下好似熠熠生辉。
一鞭斩落,维持结界的数十修士竟都无法悉数承受,纷纷口吐鲜血,结界霎时崩裂。
唐圣元本就是强弩之末,在这重创之下,轰然倒地不起,没了生气。
“阿爹——!”
唐姝婉凄厉的嘶喊响彻云霄,弥久不散,但许珺华历经百战,生死早已看淡,他厉声下令:“拦住暮尘!”
“是!”
幽绿的浪潮一拥而上,与暮尘的灵流激烈碰撞,但他们哪里抵得过近乎失控的玉清仙尊?眼见暮尘越逼越近,许珺华不住咒骂,面色闪过寒意,他把唐圣元的长剑彻底融进自己的神器,随后回身与暮尘对招。
天渐渐暗了下来,天罗台上,真如十万幽冥似也,尸骸相叠,哀嚎和惨叫此起彼伏,混战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控制住局面,不管是人是鬼,都不可能独善其身,连躲在台下的屠百户也很快被卷了进来。
暮尘的喜服本就为红,现在浸透了血变得愈发鲜豔,也不知这场混战打了多久,许珺华只觉心跳如雷,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却还在死死地咬牙强撑。
暮尘冷言:“让开。”
许珺华怒吼一声,再次沖了上去,一剑刺向暮尘,他的招法大开大阖,如江流入海,震慑山峦。面对万钧之势的拼命一搏,暮尘只是微微皱眉,他错身避开心脉,以手臂的血肉硬抗下了这一剑。
然而却再不能深入一步,暮尘赤手握住了利刃,许珺华踉跄一步,不停地往后退去,却实在不支,瘫倒在地。
但暮尘并没有取之性命的打算,他甩出灵鞭,猛地将捆缚着萧晗的锁链斩断。
萧晗一下子跪伏于地,落入了暮尘温暖的怀里。
他的血瞬间染就了彼此的衣衫,但正红赤色的喜袍之下,竟不觉得明显。
暮尘自始至终不肯落泪,但在抱住萧晗的此刻,却近乎泣不成声,“叶舟、叶舟你醒一醒……”
可回应他的,只有萧晗心口汩汩的流血声。
暮尘将手颤抖地捂在他的伤口上,同时释放出大量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向萧晗,猖狂奔涌的鲜血慢慢止住了。
萧晗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失神地看向暮尘,呆愣了好久才无比疲惫地开口:“猫头鹰不叫了……终于不叫了……”
闻言,暮尘感觉自己的心髒也在痉挛,被千刀万剐,直至血肉模糊。
天罗台的大批修士逐渐在向他们靠拢,重重包围,步步紧逼。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却不一定非黑即白。
神仙如何?厉鬼又如何?修仙道者一生光风霁月,修圣道者一世超然物外,修鬼道者以命相争物极必反,可到最后不都是一捧黄沙,孤坟野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