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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晗也走到了窗前,“不错,她没什麽三亲六故,早些年都相继过世了。”
“可是老何呀,你知道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平白无故的相生相克。”孟三良盯着远方的上弦月,眼神愈发深邃不明,好像已然透过月光看到了什麽无法挽回的东西,“只有给鬼上香的人,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萧晗不语,神情却愈发阴沉,孟三良见他这般,便回过头,盯着床榻上的屠苏苏,自顾自地感叹道:“唉,多麽漂亮纯情的一位小娘子呀,可惜喽。”
闻言,萧晗如梦初醒一般,他眨了下眼睛,顺着孟三良的方向也看了过去,只见屠苏苏的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她睫毛纤长,月光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许是思念作祟的缘故,萧晗以前总能在屠苏苏脸上隐约看到月霖的影子,那个傻丫头自从知道自己是促使一切的罪魁祸首后,便不曾再现过身,走得干干净净,彻底抹除掉了自己的痕迹。
但现在,萧晗挪开了视线,他不愿再瞧屠苏苏,因为少女毫无防备的睡颜,让他又想起了另一个傻丫头——一个跟月霖一样傻,总被他占便宜喊成“小侄女”的傻丫头。
给鬼上香,六亲难全,直至仅剩最后一人……
原来无常鬼说得不错,是萧玉笙拿半条命换的自己,是他宁可舍了发妻、负了宗门,也要来救一意孤行踏上不归之路的自己……
思及此处,萧晗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孟三良注意到了,于是问道:“老何,想什麽呢?”
萧晗没有吱声,只沉默地摘下腰间的葫芦,把里面的浊酒一股脑地倒进嘴里,似是想借此浇愁。孟三良拍了拍他的背,又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这麽苦大仇深做甚?你不会是想把屠百户杀了,来换屠小娘子一命吧?”
这一次,萧晗倒是否认得很决绝:“世间轮回皆有因果,天命亦有定数,孰死孰活,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突然觉得这句话不像自己能说出来的,常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种深明大义的东西,倒适合极了神坛上的玉清仙君。
师尊……
想到暮尘,幽暗的天际恍惚都亮了起来,萧晗仿若一个溺水之人,周遭除了要把他吞噬的滔天巨浪外,只有一片皎洁而宁静的月光,他挣扎了许久,就在以为自己要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渊时,明月奔他而来。
报应不爽,天理昭昭,至于孰死孰活,他亦无能为力,既如此,不如——
萧晗闪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先走一步啦。”
“哎!”等孟三良扭头去寻时,除了萧瑟的落叶纷飞,根本找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
与此同时,暮尘已辞别屠百户,独自来到了宁狐村,这里几经摧残,先前被鬼新郎屠杀了个干净,如今除了一两座空蕩蕩的木屋外,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招来一些不速之客,无论是亡人谷,亦或是三清湾。
其实暮尘以前不会这样想的,“玉清仙尊”的名号的确束缚了他,但他既担得起旁人一声尊称,那为上修界赴汤蹈火便在所不辞。
可当暮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之后,在见到了黄泉碧落,以及奈何桥头的萧晗时,他突然想起了萧玉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师尊,救不完的。”
也许所言着实不错。
苍生广袤,碧海无垠,哪里救得完呢?
而暮尘唯一能救的,便是早在数十年前,坠落于亡人谷断崖间的那个少年。
人生二十载,弹指一挥间。如今的少年已然浪子回头,暮尘想,既然萧晗都不再留恋过往,那自己索性就他陪仗剑天涯,逍遥人间,无悔无憾地活一场。
反正上修界的玉清仙尊此时还在闭关,而他身为褚寻忆,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又有何不妥?
暮尘擡眸,无声地看向远方的天际,一轮红日破云而出,金明色的光芒越过群山照亮了大地,他兀自念道:“天快亮了。”
萧晗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他看向暮尘的背影,也仰头瞧了眼晴空万里,“天,是快要亮了。”
待暮尘进屋后,萧晗正欲敲门,可转念一想,便把手撑在了窗户上,随时準备破窗而入,过一会儿采花大盗的瘾。
谁知门却从里面打开了,萧晗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条腿正好卡在了窗户间,姿势好不尴尬。暮尘无奈地笑了笑,他起身用竹竿撑起窗子,可萧晗仍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说道:“你这是……让我进去?”
暮尘瞟了他一眼,“不进来?不进来算了。”擡手便要将竹竿撤走,萧晗见此忙钻进了屋,“别呀,好师尊,我进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