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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只有没用的妖族,才不会被骗,届时别的妖问起来,你都没被谢盈戏弄过,岂不是太没用了?”
“当初谢盈死讯传来,地牢里九成的妖都试图越狱,非要亲自去瞧,总觉得自己被骗了。只可惜,打不过那只死朱雀。”
白允想不出话反驳,甚至可悲地发觉自己隐隐有认同之感。
所以自己也是有用,才会被谢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麽?
他想起在翠微居里的无数个夜晚,他一次又一次当着谢盈的面,追问谢盈自己像不像谢盈,并且还在谢盈本人面前抹黑洛长宁。
那些时候,谢盈在想什麽?会不会觉得他就像一个笑话?
过往的记忆钉在耻辱柱上,时时刻刻提醒他遭受过怎样的羞辱。
他哪怕用玉簪刺进谢盈的心口,对方看他的眼神,还是像看一粒尘埃,一条用来戏耍的狗。
可当恨意达到顶峰,他眼前又不断浮现起,那人心口流淌的血。
那麽多血,从玉簪流到他手上。
他洗了一个时辰,如何都觉得洗不干净。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白允歇斯底里,捂着头蹲在角落里。
牢门处的镇妖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擡头,隔着牢门,对上男人冷戾的眼神。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妖皆噤了声,安分地缩在牢房里。
“你杀了他,还有脸质问他如何对你?”王寻乌冷声道。
白允冷笑,眸中癫狂之色渐显,“你这麽爱他,怎麽不陪他一起去死呢?”
刚被涂山丹一顿说教,本就戾气堆积,此刻还被白允嘲讽,王寻乌忍无可忍,擡手,隔空掐住白允的脖颈。
白允双腿悬空,拼命挣扎,双目瞬间充血。
人族的脖子很脆弱,稍稍用力就能掐断。
可王寻乌最后还是松了手。
他居高临下俯视牢房内狼狈咳嗽的少年,面无表情道:“我不会杀你。”
“只要你活着,他总有一日会来见我。”
白允猛然擡头,“你这话什麽意思?谢盈被我杀死了!他怎麽可能来见你?!”
王寻乌没有耐心解释,转身就走。
“不可能!”白允连滚带爬扑倒在牢门前,双手死死攥住栏杆,“谢盈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
无人理会他,他喘着气,安静片刻,又呢喃道:“又骗我,你又骗我……”
……
“那只鸭子,对师兄很重要?”
谢盈似笑非笑,“不论重不重要,我都要。”
“好。”江献开口道,“我去找。”
不用猜,那只鸭九成可能是被王寻乌带回了妖界。
所以江献此去,必会耗费一段时间。
屋内只剩他一人,谢盈瞥见榻边被江献留下来的明月夜,微微擡手,明月夜便从出鞘飞入他掌中。
还算听话。
谢盈执剑走出屋子。
屋外,合欢树一年四季花开不败,与五百年前变化不大,可见江献没少用紫微真气滋养它。
沧澜剑宗能成为第一大仙门,其山中灵气亦是修仙界中最浓郁纯粹之处。
谢盈闭目感受片刻,经脉都像是被清洗过一般。
他执剑用剑尖接住一朵飘落的合欢花,想着多拾几朵用来泡茶,竹屋院门外忽而传来一声巨响。
擡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弟子瞪圆了眼睛,脚边的茶具碎了一地,热茶溅在腿上也无知无觉,呆呆望着他。
“谢师叔?”
少年似乎不太相信,用力揉了揉眼,多次确认后,蓦地激动地跑过来。
“谢师叔,你又活了?”
谢盈方才想起,当初少年也在月神庙,还和妖族发生了沖突,自然瞧见了他的尸体是如何自己逃跑的。
“嗯……”刚笑了一声,少年猛然往前一扑,死死抱住他的腰。
“谢师叔,我和师弟们都好想您。”
“修仙最忌七情六欲杂念缠身。”谢盈不自觉带上说教的口吻,摇摇头,“来日得道成仙,凡间一切都需舍弃,又当如何?”
“我才不想成仙。”少年从他怀里出来,站直了身子,“成了仙孤零零的,我就想和师叔,和师弟们打理好沧澜剑宗,匡扶正义,斩妖除魔!”
“世间的妖邪,永远都除不完,所要走的路,或许比成仙还长。”谢盈走到合欢树下,随手挽了个剑花,周身合欢花皆被剑气搅碎。
他转头,扫了少年一眼,笑意温柔,“如今也是当首席大弟子的人了,不知比之从前,有多少长进。”
“相怜,过来接剑。”
李相怜抽剑出鞘,只觉青年话音刚落,剑光已至眼前。
五百年前被碾在地上蹂躏的记忆再次浮现,与眼前的剑光重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