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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时间在沁阳待了七月余,这麽久也难为自己能忍。
辛楣在重庆时总是雾多雨多,现下来了这,冬天里干燥阴冷,立春后倒像还躲在冬天,直到夏天依旧没见到雨天,叫人怀疑这里从来不会下雨。
辛楣想起来自己在重庆还让巧云说仔细着保养,那时候还不以为意,想自己还算年轻,可是这里天气这样干燥,又怕真的显老——辛楣想起来看鸿渐,发现鸿渐脸上唇上都干得起皮,又开始担心扶自己的脸,恨不能立刻揽镜自照。
胡思乱想间看鸿渐似乎看他,短暂恢複听力听到政委在说什麽教授的事。于是凑过去小声问鸿渐:“这在讲什麽?”
鸿渐回过头和他咬耳朵:“讲前几天在日本人建碉堡的地方看见逮了不少人,听说其中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教授——”
辛楣点了点头又问:“老教授怎麽看出?莫不是他在头上面上都写了文化二字,好叫人知道?”
鸿渐听了笑:“这我哪里晓得,这样怕必须和那李梅亭一样,瞧起来就是有文化的学究样子,不然要怎麽解释?”
辛楣也想起来李梅亭,和鸿渐一起笑,想不通这样事情来通知他们做什麽,他们并没法帮上什麽忙。
等散会时候政委才叫住辛楣说有事:“从美国来了几个军事顾问,知道你是英语教授,想请您做我们的英语顾问,不知道是否方便。”
辛楣当然说:“方便方便,承蒙诸位这段时间的照顾,正愁没法子道谢。不过是做个顾问,你算是找对人了,我——”辛楣想说自己在重庆时候也给美国大兵做过接待,话到口边忙改口道,“——我原先就是在美国留学,其他不论,翻译总不会出错。”
邱政委继续说:“赵教授能力我自然是放心,只是这薪资什麽怕是——”
“当然是不打紧,我还没谢你们救命之恩,倒让你们为难,不过是帮个忙,举手之劳罢了。”
邱政委忙摆手,两人推诿起来。
辛楣自己在这里吃了这麽久白食本来就愧疚,当然不肯退让,最后只承了一点钱,算下来还不够重庆时的一顿饭钱,于是勉强接受,又拉来鸿渐说让方教授做自己的助手,邱政委高兴答应。
邱政委说的军事顾问来得很快,辛楣这腿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什麽大事,于是和鸿渐一道每日领着顾问见各种人,且唯一作用只有做翻译。
和在重庆时候完全不同,那时候辛楣还能勉强陪着领人去舞厅,这里穷乡僻壤连舞厅也没有;领路自不用说,他断腿这麽多天连屋里都少走动,哪里认识;介绍就更不用说,各种连队、营队一类他懂得还不如几个外国来的顾问多。
辛楣在重庆顺风顺水惯了,只觉得这工作无聊,可是邱政委还跟着,不敢半路把工作撂给小宋,怨气深重的跟着。
走过扎营地旁边的村子,一个老太拉着政委讲红军如何好,没有拿自己一针一线,辛楣艰难听着老太的河南话,翻译完又听顾问说什麽长征时候的故事,讲看到军人纪律好,没有杯子,可是连神龛的小木杯子都不拿。
翻译完几个人又继续走,辛楣看自己离几个美国人远,悄悄和鸿渐用英语讲话:“你瞧他们,什麽都知道,相互之间了解得不行,只我们外人似的,反让我们夹在中间来当白癡。”
鸿渐正发愣,没听辛楣说话,辛楣推他一下才反应过来问什麽。
辛楣笑着用胳膊杵他道:“想不到你倒比我还要敷衍,正是工作时候,你倒云游天外——我想大抵我们都过了有活力的年纪,拿不出气力来,到时候仗打完不如什麽也不做,只管退休好了。”
鸿渐反击回来道:“不过跑回神就被你说老,倘若我不理你,怕要说我驾鹤随仙人去了。”
辛楣笑他:“怎麽这个语气,莫不是和你那些女学生待久了,语气也被影响了这样娇嗔样子,可惜遍地里找不出一朵花来,没法子叫你‘碎挼花打人’了。”
鸿渐恼红了脸,可是辛楣这时候又过去给几个人做翻译,有气也发不出。
辛楣再回来时候和鸿渐说话,问什麽都不搭理。辛楣看鸿渐表情暗自发笑,假情假意安慰两句,看鸿渐还是偏着头不理他更想笑,可是不敢太过,怕鸿渐当真和他置气,于是说:“只开个玩笑,你就这样不理我,我原只是问你为什麽发呆——本来就没什麽文化,好容易想到个典故倒不许我说了。”
鸿渐还是不高兴:“你这叫什麽典故,男欢女爱的淫词乱曲倒用作我身上。”
“书再没读过几本,曲在重庆却是听了不少,你若想听我也念的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