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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辉嗫嚅半天说:“我来大厅,在进来之后去拿酒,结果看到一个袋子,是一个啊这,我……”被拉住的用人一头雾水,显然已经听他说了很久。
辛楣想了想问:“你捡到东西,捡了什麽?”“这,我不能说,就是我刚进来喝酒,然后看到地上有东西,我……我本来喝酒……拾了别人的东西,说了怎麽办。”
辛楣毕业几年,第一次听这麽晦涩的话,这比他在美国时听的哲学课还难懂。大学时他旁听过洛姆讲的一节课,讲的是什麽关于人的什麽理解,一会说人不是东西,一会又说人是东西,一节课下来,辛楣再不敢再听哲学。回国后当教授,有时鸿渐上哲学课找他要试讲,他都不敢听。如今看来李世辉年纪轻轻,倒是比洛姆讲话还要讳莫如深。
用人急躁想走,世辉比他还急,一直撇眼看辛楣,要他做翻译。辛楣想,这倒是为难人,不如还是让他去应付外国大兵。好一会辛楣才听懂这小伙子捡了个胸针,看着不便宜,想找失主,但是怕人冒领,不肯说捡了什麽。
辛楣松一口气,吩咐用人告诉公馆管家,把裹着失物的帕子递过去
用人领了东西,辛楣怕失主找这小伙子,话又说不清,让用人把他名字也报上去。用人也松一口气,抻抻衣服,如释重负走了。
待一会,有另一用人过来说将军请,辛楣想应当是靖源说的公馆主人,想来是胸针缘故,于是跟着李世辉上楼。
靖源几人也跟着,上楼时刘委民一眼看见林志鹏,没想到他也在公馆。辛楣有些奇怪,简单寒暄几句就告辞了。一直听说林主任和委员会一个司长级别的长官认识,不知道具体是谁,想来应该也在这次舞会上。
将军和几个军官在一个小包间里,房间隔音很好,门关上突然静下来,让人恍惚一下。房间站不少人,只有一张茶几,被三张皮沙发围起来,两边短沙发其中一张上坐一个领徽上别着四星的军官,空一个沙发没人坐,一个穿中山服的官员坐在长沙发靠近将军一侧,举着茶杯,辛楣等进来时正爽朗大笑。巧云两人在他后面站在,想来这个中山服官员就是禹司长。
将军见了辛楣两人,问了胸针,辛楣替人答道:“是我这位同事在一楼桌子旁捡的。”书涵侧头和禹司长说什麽,禹司长又转头对那将军笑着说:“好小子,拾金不昧,帮了我们将军大忙了。”辛楣不好邀功,直言是世辉的功劳,自己只是帮忙送。
“好好,都很好。”禹司长笑着说,“我闺女刚和我讲到你,这不是就来了——国防委员会的那个主任,美国那几个教练就是被他领了去——这次美国来的几个应该都是有本事的,平时找不到机会,正好小女和这赵副主任认识,将军不妨趁现在多了解了解。”
将军笑着应,问辛楣那几个美国大兵住的怎麽样,有没有什麽要求。辛楣一一答,全说很好。
禹司长认真听完,感慨道:“将士辛苦啊。形式日益严重,外忧内患,日本人还在猖獗,□□也不肯消停。年轻人要自勉啊,要以国家兴亡为己任。士兵在前线,我们机关所能做的,就是应该尽力为前线排忧解难啊。”
将军也谦虚,说自己只是蛮干,司长等才是国家的后盾。
衆人都捧场笑,记者拍下这一幕。大家站定听两领导互相拍马屁。将军想起来李世辉,问他:“是你拾了东西?我看你一表人才,在哪就职啊?”
世辉答是国防最高会议普通委员,辛楣下意识捧他说:“小李他大学生毕业,处理文件,写文章可都是好手,可惜没遇见机会,现在还是个委员。”辛楣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替别人张罗倒是积极。
将军点点头,让旁边人记下。
不一会,有人敲门说董小姐唱最后一曲。禹司长建议说不如下去听曲,结束拍张和照,将军大笑说好,相互谦让往一楼去。
辛楣不着急下楼,烦人多,无意此时给领导献殷勤。看到刘委民沖上去要搀领导就更觉厌恶,于是走在后面。
巧云恰好走他旁边,辛楣谦让虚扶她,巧云低头对他说谢谢。下楼梯路长,巧云一直没说话,辛楣作为绅士不好不开口,于是找话问她:“重庆倒挺热闹,我在上海还没见过用这麽大的公馆办舞会的。”
巧云点点头,并不立刻接话,过会才说:“赵先生多待几日就知道了,重庆常办这类没用的舞会,在机关还要应付饭局、棋局辛苦——赵先生在重庆还习惯吗?”
辛楣胡乱点头,余光瞥见靖源正瞧着自己笑,暗说不好,知道靖源要乱想,要和他太太乱说,暗恨这楼梯怎麽还不到头,继续编话问她在大学成绩怎麽样,巧云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挂了几科。辛楣立刻找到当年在三闾大学的感觉,摆出长辈架子,说自己当过教授的,其他课程教授也认识一些,有什麽问题可以拜托他去问。又问她学校如何,勉励她好好学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