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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住!都别动!《敬天常》,大家一起!”毛小桃头也不回地说着,一边伸手将竹笛贴上了申元末所设的结界上。
结界停住了,几人才得以重新站稳。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姚东扬震惊不已地瞪大了眼睛,大喊:“小桃,危险!”
“别管我,快拿出你的云箫来。”毛小桃大声喊道,眼前的龙形竹笛已经嵌进了结界上,绶带被结界紧紧拉扯住,她握住竹笛的手有被猛烈撕扯的痛感。她咬着牙,垂在身侧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悄悄结印,将向四处飘散的乐音牢牢地收拢住。
申元末以怪异的眼神看着面前拼命抵抗着结界术的毛小桃,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她会采取这麽直接的方式,虽然必须承认她的意志的确很强,但是这种方式……她是不想要那只手了吗?眼前的那只手的五指和掌心处已经出现了很多裂口,流出来的血迹从笛身上飞速拭过,融入了结界当中。
结界挡住了一切的声音,《敬天常》的曲声没有丝毫传入申元末的耳中。她的视线放过了毛小桃,移向了另外三个正在演奏不知道是什麽乐曲的年轻人。他们的表情都很焦急,眼睛都死死地盯在毛小桃的印入结界血流不止的手中。
再这麽下去,那只手别说是血肉,就连骨头,都要被撕碎消散在这结界中了。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被半里之外的杂草丛吸引了去。
数千年来,永远在这棵树周围直挺挺竖着的那些杂草,竟然欢欣地舞动起来,细长的草叶左右摇摆互相逗弄。飘蕩的杂草丛中,飘出了远古的衆神,飘出了飞鸟走兽,还有群山、河流,日月星辰,春风拂过抽芽的树,积雪之下僵死的蠕虫,生命的出现与消逝,大陆的荒芜与繁荣……
她突然回神,冷眼看向近前的毛小桃,一边将结界的力量增强了几分。
然后,她满意地看到了伸入结界中的那只手,因为疼痛而不停地颤抖起来。
忽然之间,她看到毛小桃衣袖中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
她的视线随着那只手的动作上下,只瞧见手指扭曲结着怪异的印,迅速地举至头顶画圈,然后下压,结印利落地松开。
结界,消失了。
一曲演奏完的三人,和始终不敢出声的石淮,这才走到毛小桃身边。毛小桃没去管那只血肉横飞的手,也不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巨大而古老的银杏树。
一声痛苦的哀嚎,从地下极深处传出。
四人一惊,纷纷看向毛小桃。
那是申元末的声音。
不死之灵
申元末感觉到树根在眼眶和鼻孔间穿梭,盘曲的根系用力地紧紧勒住自己,挣脱不开,无法动弹,插进喉咙的树根很快从口中穿了出来又爬进了眼眶里,她想发出喊叫都不能。她急促地喘息,去适应树根在穿过五髒六腑在周身四处的骨骼中扎根的感觉。
令人麻木的痛感中,飘飘忽忽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候,意气风发,因为说过无数藐视神明的轻狂言语,所以总是被师父惩罚。
第一次离开扶风外出历练时,她才十五岁,短短三年,名声传遍大陆。后来,是师父亲自将她带回至扶风的。
师父说要遵守天理法则,遵守物势自然,更重要的,要遵守神明制定好的秩序。
师父说巫师是替神明维持大陆秩序的使者,所以才会获得超越常人的智慧。
但她知道,师父说错了。
她第二次离开扶风,是逃出去的,因为她再也不能对师父的教导感觉到信服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再也没有踏进扶风一步。
师父错了。
巫师不是神明在人间的秩序维护者。
巫师就是可以成为创造秩序的神明。
一抹淡笑重新爬上了她的嘴角,她任由意识四散,她容忍这些树根在她的体内生长穿梭。
但是,她不会由着它们拉她进入大地的深处。
她不是创造秩序的神明。
她是创造秩序的人。
千年来,东南风常常带来御云那两棵扶桑老树的声音,他们告诫她,做一棵树要平静。
呵!平静。
她是秩序的创造者。
她是比肩神明的强者。
她是海内大陆有史以来灵力最强的巫师。
凭什麽要听两棵树的告诫!
她拉回思绪,清除掉脑中纷繁杂想,重新竭尽全力地集聚起所有意志与力量。
向上。
一定要向上。
树根被拉扯着,血脉骨骼也被拉扯着,它们断裂,全部断裂。
没有肢体,没有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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