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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衙回曹府的路上,毛小桃一直皱眉不语。石淮知她一定遇到了什麽难题,但是他没有追问,只是在想如今偶人和施术之人都已找到,乌有这事算不算得已经解决,他是不是该收拾好行李随时準备离开……
骑着白鹿的毛小桃过曹府大门而未停,径直往湖边方向去。北地的冷风吹得湖面翻起层层的波浪,也吹开了毛小桃的斗篷和帽子。
姑洗笛不知何时已被毛小桃握在了手里,而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波涛翻滚的湖面一动未动。
半晌,她开口问道:“小石头,你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
石淮摇头,周围只有不停的风声。
龙形竹笛被送到唇边,柔缓的笛声幽幽散开。
湖面渐渐升起了一层雾,雾气越来越浓,直到水面被遮蔽看不出一丝波浪。
天空之中,不知何时聚集起来成群的玄鸟,在湖面上空徘徊不去。
石淮仰头看了许久,才移开视线看向四周,湖边的树被埋进了浓雾中没了蹤迹,连曹家阔大的宅院也已隐匿不见,待他再往湖面的方向看去,只见浓雾中出现了许多女孩子的身影,她们都很年轻,有些甚至年幼,她们有人在哭,有人露出羞涩的笑,然而更多的,是一脸的迷茫而不知所措。
竹笛的声音悠悠扬扬,如泣如诉。
玄鸟越集越多,怕打的翅膀不断地拨开挥散又聚起的雾气,它们不知疲倦地试图向那些女孩靠近。
突然间,他注意到毛小桃握住竹笛的双手在颤抖,绶带在一下一下地抖动。
湖面上的女孩们,慢慢地抱在了一起。没有谁去在意那些不断向她们靠近的玄鸟,那些只要她们稍微擡擡手,更或者哪怕只是擡眼看一下就会带她们飞离这片湖的玄鸟。
她们没有谁在乎这些鸟。
她们只是紧紧地相互拥抱着彼此。
笛声不知何时停下,玄鸟与浓雾也齐齐散去。
石淮眼前的毛小桃,握着竹笛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她满脸是泪。
“我做不到小石头,我想让她们离开这里,我想带她们回扬灵湖……可是她们,她们一个都离不开这片湖!”毛小桃气愤的声音传来,她声嘶力竭地大喊:“除非这烂透了的地方能够有所改善,这些烂透了的父母能有所悔悟,否则这些女孩,只能永远地被束缚在这湖底直到天地毁灭!凭什麽!”
石淮不习惯看到她这样哭,从小到大,他见过她各种样子,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几近崩溃的她。
“凭什麽!凭什麽这些女孩子不能走,凭什麽她们要被这些烂透了的东西捆绑住!”毛小桃越说越气,气得忍不住大叫。
“小桃,这不是你的错。”石淮只能这样安慰。
“小石头我好难过,你无法想象我从这场大雾里看到了什麽……”毛小桃泪流满面,“我看到了她们的死,她们每一个人,都死在最亲最信任的人手下……为什麽是我……为什麽要让我看到这一切……为什麽让我看到了这些却不让我改变……”
石淮默默地催马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冻得冰凉,他想给她温暖,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石淮想,假如我比她强,那该多好……可惜他做不到,可惜他能做的事情如此之少。
“有时候我觉得小时候真好,可以无知可以天真,可以用最大的声音说出最大胆的话,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要成为伟大的巫师,”毛小桃嗤笑一声,带着重重的鼻音继续道:“伟大!太可笑了!我居然有过这麽不切实际的梦想……可是你知道吗小石头,我早就不把伟大当作梦想了,我要成为强大的巫师,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海内大陆上最强大的巫师,我会有能力帮助所有我想帮助的人,我要这片大陆上再没有力量可以抵抗我的意志。”
她的语气中有着坚定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旁的石淮定定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的表情十分坚毅,目光直视着前方的大湖。他想起当年她与白露初见的那天晚上,她兴奋的笑脸对着他,满是期待地说着自己的梦想,她说——我会成为世上最伟大的迷雅!
女儿湖上的寒风肆无忌惮地吹着,站在冷风中的毛小桃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抹干眼泪,带好帽子拉紧斗篷,随后拿定主意道:“我要想办法救俞老先生。”
“怎麽救?”
“我让他见俞绯,否则没有人可以说服他跟我去扶风。”毛小桃回答,又自言自语般说:“时隔这麽久,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交感力强的物件。”
“昨日曹二公子给我们找书时,那箱匣里面有一支玉钗,应该是可以用上的旧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