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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出来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吗?”女子叹道:“那个人,成日里只知口无遮拦大喊大叫,不是说这个老货就是骂那个废物,他得罪了多少人啊,家里的下人谁不知道他一钻进老爷的书房里,书房里就有怪动静……流言就像风啊大哥,这点在当初你们利用流言逼死严禹的时候就该知道的啊……”
孟修齐一时语塞,想起了年纪轻轻的严禹,年纪轻轻却早早死去的严禹。
临死之前的严禹披头散发,四肢扭曲地被困在了枷锁里,身上的衣服被剥了精光,裸露的皮肤上有鞭痕、烧伤、刀疤数不胜数,可他到临死前,都是一副谦逊温和的模样。
那样髒兮兮却依然谦逊温和的模样,满脸血污的他跪在神祠前。
神祠的新掌事问他:“你自甘堕落行如牲畜,可知道后悔?”
那个髒兮兮的谦逊温和的青年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他说:“从不后悔。”
姻缘结3
“我没有想过要修远死。即使我嫉妒他,我也没有想过要他去死。”孟修齐说道。
“是吗?”女子反问,语气淡淡的。
“你不相信?”
“我信不信有什麽要紧。”
孟修齐直接沉默,一会又道:“我不知道他为什麽回来杀死乳娘,我甚至想他要是恨意难消,也可以来杀死我,我也在等着他来找我……”
“不会的,大哥知道修远向来敬重你,他不会杀你的。”
孟修齐闻言浑身僵硬,接着五官开始变形,终于落下泪来。
屋内只有痛哭声,偶尔夹杂了女子喝茶时杯盏清脆的撞击声。
毛小桃想,故事到此就要结束了。
大概是毛小桃在孟修远的院子呆了太久的时间,门外突然出现婢女来报,说天已近午,等了半天的老爷夫人们因为不知事情如何进展都跑了过来问问情况。
女子挥了挥手,道:“大哥擦擦脸,一起出去等长老请修远出来吧。”
孟修齐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洗完毕后站起身,行至门口时顿下了脚步,低声问道:“他会来吗?”
“会。”女子答道,“他还没有真正离开。”
“夫人见过他?”石淮惊讶,却发现毛小桃毫不意外。
女子轻笑,答:“每一天。”
主人家及御云二人都聚在了院中。孟府的衆人也许从毛小桃来到这个院落起,就猜到了他们想要隐瞒的事情会瞒不住,再加上率先从屋内走出来的孟修齐双眼红肿,是明显哭过的样子,一切便不问自明。
孟家主母惨白着一张脸,目光呆滞地看着站在前方的毛小桃迎风展开灵幡。
那是一张洁白的狭长的幡,稳稳地像有人拉住似的漂浮在衆人的头顶上方。灵幡上的图样这才完整地展现出来,遍布其上的是玄鸟与玄蛇,各种形态的栩栩如生的黑色的鸟与蛇。
风并不强烈,然而竹林突然发出了飒飒声响。人群虽然不安,但仍然保持着安静。
毛小桃首先听到一声尖利的鸟鸣,拖出长长的余音,然后她听到竹林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那人说:“我不想同他们相见。”
“因为你的仇恨无法消解?”毛小桃问他,一边挥手示意孟府一衆噤声,一边召唤出姑洗笛将其变换成巨大的幕布隔绝身后的衆人。
一身白衣的男人从竹林中走了出来,他的手中还握着匕首,神色有些茫然,困惑问道:“消解?仇恨是可以消解的吗?还是说你作为巫师,有这样了不起的能力?”
“我也许能帮你。”
“帮我报仇?还是帮我消除心里的仇恨?”已成鬼影的孟修远扯出一抹苦笑。
“你希望是哪一种?”
孟修远没有回答。
“你杀了人。”毛小桃陈述一个事实。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麽恨这麽狠。”
“只是因为恨?”
孟修远一愣,叹道:“不愧是御云的迷雅啊!虽然年纪轻轻,却十分厉害呢!”
毛小桃等他继续说下去。
“以前,我其实很看不起巫师,其一是因为你们巫师一族实在形形色色鱼龙混杂,其二是我根本不信人可以灵秀到具有参悟天理自然的能力。可是很奇怪,在我死后,就在这个我一直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里,我碰到了数不清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灵。他们从各个地方冒出来,有的比我小,有的比我老,年岁大的那些爱讲故事,那些有关巫师的故事里,他们最爱讲御云。所以听说你来,我很期待。”
“我想你应该不是因为期待我来,才动手去杀害乳娘。”
“的确不是。”
“你不知道何去何从,也不明白为什麽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继续留在这个家里走不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