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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里的水温很低,对许明习而言却恰到好处。
她的双腿布满轻薄脆弱的鳞片,新生的尾巴柔软,呈现出淡淡的肉粉色。
许明习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她总是感到头痛,如数以万计的银针一起笔直坠落,狠狠刺入她的脑袋,留下千疮百孔的废墟。
皮肤很痒,轻轻一挠便能鲜血直流,腰腹酸软,尾巴笨重,难以在水中熟练游动。
困难重重,道阻且长。
许明习曾産生过疑惑,为何不先处理完一切事情再开始异化,许淩英给出的回答是,那类长期服用的抑制药物有副作用,一旦停药,便会开始高速异化,并且无法再抑制。
现在放任不管,只会让她们陷入更被动的境地,倒不如用些猛药,加快异变进度,尽早完成人鱼化。
因此,许明习要承受揠苗助长的痛苦。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灵魂溃散,□□破损,无论看向哪里,都是一片荒芜。
许明习疼到大喊大叫,以头抢地,仍无法减轻拿份痛苦。
浴缸里的水整日泛着红意,被揪掉的鳞片落满底部,就连她的身上也伤痕累累,没有几块好肉,全是痛症发作时,她忍受不住亲自抓挠,留下的痕迹。
起初几天,人鱼还被允许陪同,往后多日,她都无法再进入那个房间。
许明习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狼狈失控的模样。
昼夜更替,斗转星移。
医生检查过许明习的身体,迟疑着点头:“各项指标都在正常範围内,鳞片生长程度良好,只是……”
许淩英扫过浴缸里的人鱼,对方双目无神,露出的皮肤上,几乎布满了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去找心理医生。”
她对管家吩咐道。
待许淩英走出房间,蹲守在门口的人鱼立马窜起来,沖到她面前。
这一个多月,除了许明习在受折磨,别墅的人也没閑着。
一见着她,许淩英下意识绕道走。
“不许跑!”人鱼紧紧跟着她,“今天你必须告诉我,我到底什麽时候才能进去看许明习?”
许淩英太阳穴狂跳,想到管家送来的账单,几乎要维持不住风度,把这位极其擅长拆家的人鱼丢出去自生自灭。
人鱼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毁天灭地的心。
许淩英脚步一停,侧头看向神色忿忿的人鱼。
这位人鱼小姐几乎每天都闹着要见许明习,可她知道对方在经历着怎样的折磨吗。
那样的伤痕,连见惯大场面的许淩英都于心不忍。
“最起码,不是今天。”许淩英没有多说,冷淡留下这句话,推开人鱼的胳膊走远。
人鱼气的脸颊鼓起来,眼睛里盛满委屈。
这些人类傲慢无礼,总认为她只会捣乱,把她当作什麽都不懂的笨蛋。
可几乎每天,人鱼都能听到来自同类的悲鸣。
那样难过,那样痛苦。
令她潸然泪下,心急如焚。
她没见过半路变鱼的人类,但她知道,人鱼在成长过程中,鳞片会脱落数次,最后留下的才是坚硬锐利的武器。
鳞片脱落的滋味难受极了,伤口发痒溃烂,碰都不敢碰,光是回忆,人鱼就要害怕到腿软。
见不到许明习,她整日忧心忡忡,试图用一些方式恐吓许淩英,让对方乖乖告诉她房门的密码。
但对方心理素质太强,不论她怎麽搞破坏,许淩英都没有发怒或是害怕。
人鱼挫败极了,她垂头丧气回卧室——之前她们住的那一间。
卧室里的陈设没变,一切都是许明习离开前的样子,就连平板都放在床头柜上,摆的很是规整。
只不过,唯独缺了许明习。
人鱼躺在床上,腿脚在空中胡乱蹬踹,最后累得筋疲力尽,维持原样睡了过去。
一晃又是多日。
花园里的名贵品种都凋零了,到处都是一派枯黄之景。
人鱼新奇地捡起一片银杏叶,想要叫许明习来看,说出口后才想起对方仍未出现,心情不免变得沉重。
陆地上一点也不好玩,她想念大海了。
这天人鱼没有搞破坏,她路过胆战心惊的佣人,闷声不吭回房间。
用浴缸泡了一阵尾巴,人鱼仍觉烦闷,索性从卫生间出来,穿好衣服出门,往楼上的游泳池走。
别墅里的基础设施齐全,包揽了各个方面,游泳池也很大,人鱼之前去游过几次。
在走廊里,她遇到好几个医生,皆是行色匆匆,皱眉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成群结伴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人鱼耷拉着脑袋,忖着大概又是许明习出了什麽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