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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成年,又掌握相当的世俗权力,没人能用鞭子和火刀将他重新训练成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二长老,同时也是神殿的预言长老,犹豫半晌,将一枚银色的怀表放在了他的手里。
他挑眉,打开,看到了上面倒着走的时间。
“这是什麽?”
“在你加冕的那天,我预测了你的生命,三十五岁。”
他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
“你说我只有十二年可活了?”
他用尽了涵养,才没有骂人,尽量委婉克制地跟老人说话:“预言也未必準确,更何况是多年以后的事情。”
“这是神殿传承千百年的预言术,在预测圣子的生命线上,从来没有出过错。”
预言长老的声音沙哑:“历任圣子,都会受到魔王的诅咒而短命。”
希尔文嗤之以鼻,但是懒得争论自己的寿命。
“你说我会短命,这和我必须呆在神殿里,有什麽关系?
长老低声说:“魔王的诅咒不仅仅是短命而已。”
“与你亲近的人都会蒙受灾殃,你爱的人会死于非命,死状凄惨。”
“……”
他被这荒谬不要脸的说辞震撼了。
长老顿了顿,看出他不信,又补充一道论据。
“你是孤儿对吗?”
希尔文:“……”
剎那之间,儿时模糊的回忆像一道阴翳划过心头,那场意外是一道猩红的底色,是他在流浪的少年时期不愿意轻易回想的痛楚。
臆想和猜疑一旦升起,就不可收拾。
他想起那些在他身边战死的同伴和属下……他以前其实从未多想。
他们半生都浸泡在危险中,面临穷兇极恶的魔族,他早已习惯了牺牲和死亡。
他心中微沉,面上却很淡然:“孤儿又怎麽样?”
“历任圣子,如果没有自小被神殿从父母身边接走,都是孤儿,父母双亡惨死。”
“无一例外。”
一室沉默。
希尔文最终什麽也没说,他转身大步离开,冷冷地将几位长老丢在身后。
他没有公然接受这个说法,心中的天平却已经摇摇欲坠地有了偏向。
他心惊肉跳。
这也许并不是一个谎言。这麽低劣的谎言,如果是假的,又有什麽效果?
历任圣子,和父母待在一起的都会成为孤儿……这确实超出巧合的範畴了。
他想起,自从他进入神殿,几位长老对他的态度一直怪怪的,敬而远之,仿佛畏惧和他过于亲密。
长老们是真的相信这诅咒。
这无羁的诅咒虽然无法证实,但也无法证僞。如果不是假的……那他就会害死更多的人。
他的责任不允许他肆意行事,他必须慎重对待。
他没有听从长老的建议,却也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亲近的人,减少接触陌生人。
更多的时候,他不再亲自参与战斗,而是在神殿里,操纵神圣之力关闭混沌之地。
然而,在减少了接触的人后,那些原本可以用巧合来解释的意外,就显得过于巧合。
这一切都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複着一句话,宛如恶魔的低语:
你就是那个身负诅咒的人……
他渐渐难以安眠。
只要闭上眼睛,那些曾经赤忱的脸、会对他微笑的脸、仰慕的眼神……被一层一层的鲜血浸透,化为恶魔的面具,死死地盯着他。
他们死去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敬慕或信任的那个人,身上原来背负着会害死他们的诅咒。
他无数次低喘着在梦里醒来,身上浸透冷汗,被内疚和绝望吞没。
到了后来,他连续很多天都整夜不眠,熬得双眼血丝密布。
他开始不再见任何人。
但是魔王的诅咒也没有放过他。
过去的羁绊太深,他心中的感情那样深刻,并不因为他不见面而彻底消失。
那种思念和牵绊,也会成为刺向他在意之人的暗箭。
直到某一天,他仅剩的朋友终于也死在了魔族的手里。
与他一同走过青年岁月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长久的失眠、独处、源源不断的坏消息,让他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他开始神经质地弄伤自己,用疼痛来压制身上所有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像掰掉一棵植物所有的嫩芽。
他常常一身血痕,眼神冰冷,神殿的神侍没有敢于接近他的。
与此同时,另一件疑惑也困扰着他。
为什麽无论他多麽努力,混沌之地始终无法完全被消除?
每当他使用力量关闭一道,另一道就会在其他角落无声张开。
每当他觉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神圣之力却总会枯竭,只能等待它恢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