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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音落下,黑暗的室内安静无声。
投射进来的一块阳光落在地上,灰尘在被光照至透明的区域里如雪花飘落。
希尔维亚没搭话,洛林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是的,圣城的人口很多,被攻破会伤亡惨重。”
“但我们都长着腿呢。”
“人们为信仰离开故土来到圣城,自然也能回到故国。”
“你想要保护这座城,希尔,但你不该为这座城生、为这座城死。”
“……”
希尔维亚轻轻摇头。
“洛林,我知道你不在乎信仰,但是对更多的人来说,失去信仰无异于最恐怖的灾难。”
“他们相信神会保护他们,坚信不疑。”希尔维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这个信念,脆弱的人类怎麽对抗漫漫长夜里、随时可能被魔族猎食的恐惧呢?”
洛林冷笑。
“可是他们凭什麽把信仰安放在这里?安放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城池里!”
“你——区区一个人,又凭什麽背负起所有人对神殿的信仰!”
这质问像重锤一般,砸在听者疼痛揪紧的心口。
希尔维亚仰头看向藏书馆的房顶。
老师被害死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的屋顶之下。
在他的梦里,那些死去人的血,像是擦不干一样,从墙壁上缓缓流下。
而此时,那些血好像已经干了,而燥热如地狱的火苗正在从四周慢慢地蔓延包围过来。
火焰中,有一个黑色的轮廓。
他的额头胀痛,眼前昏暗迷蒙,破碎的幻觉如刀片一样在脑海中翻搅。
不……他不该想这些。他不该……
他应该在想什麽?
意识被他像线头一样收束成一股,他感觉到对身体的掌控力重新回来。
刚才说到什麽?
哦……说到圣城。洛林在讲圣城。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又清楚了,他摇了摇头:“洛林,不是的。”
火焰又烧了过来。
不……别管那些火。
火焰中的目光穿透了热浪,在看着他,他浑身无力,好像自己永远无法从那道目光下挪开身体。
他逃不走。
不……他可以。
是不是,如果他没有坚持用一己之力撑起终极魔法,近郊的火就不会燃起来。
他为什麽不能安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还要大言不惭地做圣城的保护者?
没有他,夏曼不会来,卡萨塔不会来,血池也不会找上来。
如果他愿意沉沦,一早就乖乖地做魔王的玩具,这个世界好像也不会更糟。
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非要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所以注定会有人要付出代价来帮他。
希尔维亚闭上眼睛,那炽热的火焰还在灼烫他的神经,痛得他想要蜷缩成一团。
可是他能有什麽办法呢?
他面前其实始终没有分叉的选择,他只有一条路。
“洛林。”他回答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他看到前面有一条路,于是他就走了上去。
无论他想不想、愿不愿意……他都已经成了神投射到世间的拯救者。
他的命运并不好,生来就带着诅咒,那麽多人因为他而死。
倘若他再丢掉身上的责任,那他凭什麽还能坦然地在这世界上活着?
那样全然没有价值的他,就应该去死了吧,就应该抛弃自己卑微的生命了吧。
所以,这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信仰……
他需要做这样一个保护者。
希尔维亚忍受着虚幻的剧痛,闭着眼睛,在痛苦中平静地轻声说。
“他们相信我,所以我便要做到。”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而已。”
火焰中的那个黑影看着他,听着他说话。世界好像在这目光里寸寸开裂。
他收拢意识,火焰缓慢地退缩远去。
燃烧声变弱,他听到洛林在说话。
“你这麽想,我真是毫不意外。”
洛林叹了口气,他真的了解希尔维亚。所以他走进来,没有浪费时间安慰他,而是直接跟他聊这麽赤.裸裸的话题。
“我并非让你放弃你的目标。”洛林说,“我发了誓,我们要一起做到,我不会食言。”
“但是希尔,除了你那些光明伟大的目标,你也可以做自私的事情,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你可以去魔界,我不反对。但你不要为了所谓‘必须完成的使命’继续折磨自己。”
“偶尔也听从一下自己的心。”洛林无奈地说,“对我们人类来说,生命那麽短,真正重要的一直都只是有限的几个人,不是吗?”
那烈焰又来了,这次烧得透彻而突然,来势猛烈,不可阻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