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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曾经,只是一个孩子。

在那些年里,一任任的圣子在神殿的高压管理下,非人地活着。但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残忍到告诉他们诅咒的真相。

希尔维亚出生的时候同样什麽也不知道。

他的父亲是一位备受赞誉的圣裁官,母亲是出身神血家族的魔法师, 是现任圣子的妹妹。他们的结合受神的祝福。

整个家族庆祝着这个孩子的降生,要让他做最受宠爱的孩子,在整个大陆最安全和洁白的圣城快乐长大。

他快乐无忧地长到四岁,一直期盼着自己魔法觉醒的那一天。

希尔维亚想, 他应该早发现不对的。

比如——

在魔法觉醒的那天,看着他手心升起的金色神圣符纹, 妈妈失态地打碎了玻璃瓶, 竭力掩藏着眼底的惊恐,告诫他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那时,正好是他的舅舅、上一任的圣子去世半年后, 神殿正开始在神血家族的后裔中寻找下一任能掌握神圣之力的孩子。

再比如——

他觉醒后的一个月, 父母的卧室常常亮灯到天明。然后,爸爸消失了三天, 三天后, 这个功勋累累的圣裁官回到圣城,只剩了一只手臂,再也不能握住剑柄。

父亲断臂残疾后, 被迫辞去了圣裁官的职务,带着他们一家离开了圣城, 居住在一个偏远的森林小镇。

只有他知道,在爸爸消失的那天前,他曾经跟蹤了爸爸。

他看到这个男人悄悄藏在圣城郊区的一个小屋,在那里度过了这三天,根本没有去执行对抗魔族的任务。

爸爸的手臂,根本不是魔族咬掉的,是爸爸自己……

但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也没有细究,明明热爱着圣裁官使命、希望保护所有人的爸爸为什麽会不惜一只手臂,也要找借口合理地离开圣城。

再比如——

爸爸妈妈出意外的那天,姑姑为什麽要喂他一碗掺着毒的羊奶。又为什麽执意要带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还比如——

在全部亲人离开人世后,收养他的老师将他带回了圣城,却为什麽不让他学习强大的光明魔法,为什麽把他关在院子里像藏起来一样限制他和外界接触?

又是为什麽,一直阻拦他进入圣裁所?

这桩桩件件,都是线索,像鱼线一样细密,一圈一圈缠绕得他喘不过气来,浑身都被勒得鲜血淋漓。

他怎麽会是这样一个怯懦的人,自私地躲在他一个又一个亲人的保护下,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就可以再在仅有的温暖里多逃避一会儿,不去探寻那保护伞外面,到底是怎样漆黑恐怖的世界。

直到一柄一柄的伞在他头顶层层破裂,撑伞的人倒下,再也不会回来。

他甚至叛逆地没有听老师的叮嘱——

十四岁那年,老师因故离开了整整两年。他实在忍受不住孤寂,自己报名了圣裁所的考核,成为了一名见习骑士。

这也不只是因为孤独。他太想念爸爸了,他向往那个爸爸一提起来就会神采飞扬的圣裁所,想跟爸爸一样,能拿起剑,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他暗暗想,如果他跟老师这麽解释,老师会理解的。

十六岁那年,老师回来,木已成舟。

老师没有斥责他,只是很安静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跟他说:对不起,是老师限制了你太多。

得到老师首肯的那天,是他最快乐的一天。

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整个少年阶段最欣喜的一天,他亲手在老师撑着伞的手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伤痕让那个男人在狂风暴雨中本就艰难支撑的手臂,发出更加不堪重负的颤抖。

十四岁到十八岁,整整四年,他成为了圣裁所最年轻的圣裁官。不能用光明魔法,他就使用基础的元素魔法,用剑和血肉之躯去对抗敌人。

他骄傲、高效、近乎目中无人。他的冷淡成为了格外从容稳重的象征。他从不畏惧困难,因为四年高强度的战斗磨砺早就让他强大到被所有人信任。

十八岁那年,他甚至孤身一人杀掉了闯进人界的棘龙领主,从此成为圣裁所新的传奇。

这一切给他编织出了一种过于自信的幻觉,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可以面对外界一切风雨。

如果一件事,连他这个内定的下一任圣裁长都不能处理,还有谁能够应对?

同样是十八岁那年,在一次困难的任务中,为了保护战友,半是无奈,半是狂妄,他选择抛下了老师的叮嘱,释放了自己一直隐藏的光明魔法。

那一瞬间,天光大放,所有秘密再也无所遁形。

最后的那一柄伞破碎得四分五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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