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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希尔维亚脚踝,那里刚才被割出了纵横的伤口,淋漓的血痕挂在上面,呈现出半干涸的诱人红色。
希尔维亚瞬间明白,这该死的冒牌庆典之夜!
他的血産生了特殊的效果,对魔族的吸引力就像荒原上的腐肉吸引秃鹫!就像那一夜,王后的身份莫名其妙引起了所有人的围攻!
现在,他很可能又成了斗兽场里唯一的那只猎物。
希尔维亚立刻拎着菲利普教授的腿,拎起了这条人鱼,想要再刮下来一些黏液愈合伤口。
然而触手一摸,干巴巴的几乎要掉鳞。
“我没有了!”菲利普教授惨叫,“一滴也没有了!我是鱼!在地上晾了这麽久,早就晒干了!”
希尔维亚注意到斐尔德已经背过了身去,不再看他。
他的侧脸显出隐忍的神色,黑色的额发已经开始浸透汗水。
不能再耽搁了。
斐尔德和菲利普教授的反应,也会是其他魔族的反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血能够吸引多大範围内的魔族,现在必须快速止血。
希尔维亚想也不想,从活灵戒指中掏出燧石,摩擦点火,径直要按向自己的脚踝。
烧伤的疤痕,不会再淌出新鲜的血液。
在神殿的那一夜,被蔷薇刺破的时候,他就是这麽强行止住了手心伤痕的淌血。
然而,一只青筋绷紧的手猛然伸了过来。
希尔维亚手一抖,燃烧的燧石在那苍白的手背上烫下一道红痕。可是即使这样,那只手依然连颤抖没有,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擡头,触上斐尔德浸透冷汗的乌黑眼睛。
魔族的眼神差点烫得他手又一抖。
“扔了。”
斐尔德蛮横地说。
希尔维亚皱眉,正要反对,斐尔德抽出一柄匕首,直接刺向了自己的手臂。
鲜红的血一瞬间汹涌流淌。
希尔维亚睁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
他要命地发现,自头顶升起一股难以克制的汹涌沖动。周围一切仿佛都成了黑白色,只有斐尔德手臂上那汹涌的血红,红得刺眼,落在他眼底,几乎在剧烈摇晃。
那血,甜得像世界上从未有过。
他们猛然擡头对视,两人眼神相撞,彼此都被对方眼底的渴望震慑。
不,不是仅仅他们两人。
四周传来了野兽嗅到猎物般的低吼。
那欢畅的斗兽场,已然敞开。
放逐
神殿的后花园里, 时间已过正午,天色却昏昏霭霭, 近乎青灰色的沉闷阳光棉絮一样压在修剪整齐的植物上。
大长老盖着一方薄毯,正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不太清醒地打盹。
他这个时候本来不应该打盹,神殿昨晚的入侵者仍然没有抓到,昨夜在圣城放火的魔族也依然逍遥法外,而神殿的秘密行动也……
但是他很累了, 过度使用魔力施展大防御魔法让他差点死掉,他一把年纪了,这种程度的伤需要很久才能调养。
他希望安静地度过这个昏昏欲睡的中午,于是没有让很多人在旁陪伴。
只有一位神侍沉默地站在旁边, 服侍着这位地位尊贵、仅次于圣子殿下的老人。这位神侍一头剪裁整齐的灰色齐肩发,目光低垂, 神色温和。
“我总是想起那一天。”大长老突然开口, 随即沉默地抿起了唇。
受伤的虚弱让他精神不济,过往的某些事轮番地在他眼前流淌。
“我其实很欣赏殿下。我是整个神殿最不希望他死的人。”他顿了顿,“但是……”
他想起那一天, 神殿几百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流血。圣子站在那里, 浑身伤痕,纠结的长发沾着干涸的血, 没有血色的干裂嘴角淌出一线血痕。
他站在他们所有人的对面, 手上缠绕着囚犯的铁索,握着剑的指尖滴下属于神殿侍卫的血。
那位圣子还很年轻,他才刚满二十岁, 刚过加冕礼不久,清秀的睫毛低低压在近乎透明的眼睑上。
他看起来安静、冷漠, 就像其他那些自小被养在神殿、木头一样缺失所有感情的圣子一样。
可他又是有史以来最狂妄的圣子,一点也不听话。
“你真的想好了?”那时,大长老想,自己就站在这里,在这个花园的最高处,俯视着那个困兽一般的年轻人。
周围是执着铁剑,将他们完全包围住的圣殿侍卫、神侍和所有的长老。
那时,他俯视着希尔维亚,自己却也很清楚,他们看似在围猎一头受伤的野兽,胜券在握,其实却万分狼狈,根本抓不住他。
完全不会有人想到,就是这位一直看起来清清冷冷、没什麽性格的圣子会在一个月前突然发难,毫无预兆地亲手杀掉了三位神殿长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