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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一个刚刚放晴的雨夜里,她就曾听过他虔诚的祈愿。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求一人,永以为好。

纵是上古神明,也不能预测凡人的命运。

殷郊只是在心里想着去处,才迈出一步,竟已来到了一间屋子。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太子行宫,他自己的房间。

门忽然被推开,殷郊一惊,本能地想躲,却又记起自己现在不过是一缕虚无的魂魄,早已与生者阴阳两隔。

他看清了来人,明明是最为熟悉的脸,却又不太敢认。他不知道自己去往归墟之时,人间已经过了多少个春秋,才让他的爱人仿佛转瞬苍老。

姬发披头散发,一身素服,眼中满是血丝,面无表情地在屋里踱步。他好像在找什麽,又好像只是漫无目的地走,时而抚弄殷郊遗留的旧琴,时而对着枕下玉佩沉默良久,最终他也没落下泪来,只化出一句低不可闻的叹息。

殷郊看着他躺在自己曾经的床榻上,双手环抱,身影缩成渺小的一团。他从没发现姬发是如此的单薄,仿佛只是天地间一段枯枝,却要迎击万钧雷火。

榻上冰冷,没有他的体温,也没有他的气息,只有一片呛人的尘埃。这位举世无双的君王,却连他榻上的一粒灰都舍不得拂去。

殷郊心头酸涩无比,可是死人毕竟流不出泪来。他伸手想去抱抱姬发,只揽进一怀虚空。

一瞬间,殷郊比世上任何人都更渴望活着,可他又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无论是法场断首,还是一剑穿心,都从未叫他如此害怕。

他听见姬发低声问,“你成为神了吗?我该去哪里找你?”

他想回答,“姬发,我就在你身边,你看看我。”可是无论他吼得多大声,重複多少遍,姬发终究充耳不闻。

姬发就在那里,看得见,听得见,摸不着。自此以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姬发因为他的死而痛苦内疚,一介孤魂野鬼,甚至无法托个梦了作宽慰。

他就这样徘徊在姬发身边。后来他看到自己的尸身,才惊觉,离那日龙德殿斩杀殷寿,竟然只过了短短几天。

棺中的尸体被收整得很体面,一眼望去竟仿佛熟睡之人。下葬前夜,姬发一直守在棺前,屋里只点了一支烛火,把墙上的独影拉得极长极大,姬发被包围其间。

“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知你会不会怪我。可毕竟这里才是你的故土,你从小生长的地方,应当住得惯的。你的墓地就在姜王后身边,你肯定想她了。”

“我知道你极为珍视鬼侯剑和那把琴,但我还是想把它们带回西岐。不然,我大抵是活不成的,你就忍痛割爱,当借了我吧。”

“殿下,来梦里见见我吧,我怕自己忘了你的样子,我更怕你忘了我。我听人说,神会了断一切尘缘,你不会又要忘了我吧?”

姬发声音轻柔,面带微笑,眼中缓缓蓄起泪水,他趴在棺前,逐渐泣不成声。却又不敢嚎啕大哭,似乎是怕惊扰了棺中人安息。

“我很想你。”

姬发紧紧扒着棺沿,用力过度,背脊的伤口开始渗血,白衣上开出点点红梅。殷郊看得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他怨恨苍天,怨恨宿命,最怨恨自己。

如果他年少时有慧眼,能早日看穿殷寿的阴谋,或许母亲不会死,姬发不会失去兄长,他也不必搭上自己的命,更没有什麽开榜封神,商周惨战。他不做天下共主,也不做天上神明,只想在平静的人间,做一个自由的凡人,爱他想爱的一切。

可纵然他步步退让,与世无争,却仿佛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让他们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武王不曾知道,在他余生的每一天,殷郊都陪他看过日升月落,陪他出入宗庙宫楼,陪他眺望名山大川,陪他勘察田野乡村,陪他念书,陪他练武。看他批公文时眉头紧蹙,看他耍赖不肯喝药,看他和孩童弯腰交谈,看他和群臣商议朝政,看他在夜里无数次把鬼侯剑对準自己的胸口,险些刺进去,又忽然泪如雨下。

殷郊一直在,可他只能每天夜里朝虚无伸出手,假装正在拥抱熟睡的爱人,不敢放,不敢闭眼。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刻会消散,自此人间天上就彻彻底底没了殷郊这个人。他贪心不足,总想着多看一眼,再看一眼,让漫长替代永别,才算死得其所。

武王十三年,正值芒种。在姬发弥留之际,殷郊疑心他终于能看见自己的魂魄。可当他想更走近时,姬发已然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只隐约听清一句“殷郊”。

这野鬼又倏然没了归处,伶仃魂魄在凡间徘徊了太久,已然堪堪只剩下一个虚形。若非杨戬及时找来,他估计真能把自己磨至魂飞魄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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