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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拍了拍他的脑袋,“别吵到姬发,去找师叔吧。”
哪咤鼓着嘴点点头,一溜烟跑走了。
杨戬看向殷郊,“他是哪咤,和你一样三头六臂的家伙,只是个子矮些。你们以前也认识,但你现在还想不起来。”
在踏入大门之前,杨戬又叮嘱道,“我们要去见的这个人就是武王姬发。无论他做出什麽事情,你都不要怕。”
殷郊点头:“好。”
屋内晦暗,装潢朴素,并不像君王的住处,只掌了两三烛火。尽头处的卧榻垂着纱帘,隐约能看清一个人影。
殷郊莫名觉得对面的人很熟悉,记忆却留了白,唯独眼眶倏然温热,提示他心髒里深埋的情愫。
“哪咤说你在休息,还怕打扰你睡觉。”杨戬说。
“睡了,又醒了。”
武王走了出来,是个相貌极为英俊的壮年男人。他只披了一件袍子,隐约能看见腰上厚厚的止血布条。长发散乱,神色有些疲惫,额头都似乎还沁着一层薄汗。身形却仍然挺拔,举手投足间透出威武之气。一见殷郊,他的眼睛就忽而明亮起来。
杨戬看了姬发一眼,“噩梦?”
姬发按着眉心,点了点头。
殷郊想,怪不得他看起来湿漉漉的,明明没有水渍,整个人却仿佛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
“殷郊。”姬发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走近,擡手拂过他的侧脸和肩膀,他指尖冰凉,在殷郊的脖颈上反複摩挲,动作极轻,似乎是怕弄疼这早已愈合的陈年旧疤。
殷郊的胸口一阵阵抽痛,他看见姬发的眼睛那麽亮,原来是因为漫起了泪水。他知道姬发是自己曾经的战友,可关于两人的过去,他什麽也想不起来。看着眼前人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也强忍着流泪的沖动,灵魂深处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悲鸣。
“他现在还不记得你。”杨戬又说了一遍,在去昆侖接殷郊之前,他就告知过这件事。
“无妨,回来就好。”姬发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宽慰他自己。他细细看了殷郊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抽回手,微笑着说,“给你準备了住处,就在旁边,一会儿杨戬带你过去吧。”
殷郊行礼,“多谢……武王殿下。”
这得体又疏离的称呼,让姬发愣了片刻,他默默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台,仿佛不找个支撑,他疲惫的身体就会立即散架。
十八年前,姬发第一次见到殷郊的时候,也是这样毕恭毕敬地喊了皇子殿下,从此殷郊便不準他这样喊。后来除了一些玩笑场合,他再也没这样喊过。
姬发垂着头,扣在桌台上的手暗自用力又慢慢松开,骨节泛白。不知为何,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殷郊的心也无端不安起来。
“你叫我姬发就行了。”半晌,他又说,而后背过身去,示意他们离开。
杨戬担忧地看了姬发一眼,还是带着殷郊出去了。
“师兄,他常常做噩梦吗?”殷郊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姬发?”
“嗯。”
杨戬想了想,摇摇头,“不是常常,是每天。”
殷郊惊诧不已,他还想问什麽,忽然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一匹通体栗棕,唯独脸上和四蹄有道月白的马跑了过来,直沖殷郊,险些给他撞到。
“这是谁的马?怎麽在此横行?”殷郊问道。
杨戬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姬府里养了几匹年迈退休的兵痞子,姬发不忍心把它们关着,就任其四处乱窜,到处抢人家吃的。
“你的。”
“我的?”
“这是你以前的战马,闪电,十年前,姬发把它从朝歌带了出来。现在马年龄大了,不适合再上战场,姬发就把它养在了身边。它估计是认出你了。”
闪电听见自己的名字,欢快又悠长地叫了一声,伸头过来蹭了蹭殷郊的手。
殷郊怜爱地摸着闪电,马背上也有一道道疤。他心里五味杂陈,“你们口中的那个殷郊,想必是个特别好的人。”
殷郊又想起姬发那双忧郁明亮的眼,对那个陌生的自己泛起了一丝醋意。
杨戬看出来他的心思,“你就是殷郊,总有一天,你能想起来的。师祖不敢解开你的封印,是怕你因为仇恨走火入魔。”
殷郊不知道,他刚刚恢複的那几年,整日神志不清,什麽也做不了,只知道要找姬发,不然就是嚷着要杀自己的父亲。元始天尊没办法,封了他的记忆,他才慢慢冷静下来,得以潜心修炼至今。
执念太深的人,是得不了道的。如果不能得道,即便封了神,殷郊也将永远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
殷郊没说什麽,只是顺着闪电的鬃毛,点了点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