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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一个都得死。每一个。包括我。包括你。包括任何血裔子嗣,含有月之血的人都得死。能够被遗忘,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挽尊手段了。”
她曾经以为她不怕。
“但是——”
她的声音哽住。
“我原以为——”
再次哽住。
她擡起手指轻抚额前淩乱的发丝,青紫淤痕和无数伤疤纷纷交织,痛苦积累至今。
“我以为我不惧死亡,哪怕只有短暂的年岁可以度过,只要能够改变这天杀的命,我也愿意用尽一切。”
“然而——”
她低低的呼吸着,声音微弱的近乎哀鸣近乎啜泣:“艾琳娜……”
“你说……”
细小的水滴,在血色花海中溅起浅浅的痕迹。
“我们是不被需要的人吗?我们是不该存在的人吗?我们……就只配得到被遗弃的结局吗?”
——
——
我需要大家停下手头在做的事情,看看谁来了!嘿,这不是小矮个高提耶吗。”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在这安静的街巷传来远处车轮滚过水泥路的声音,伴随着更多孩子的嘻笑声。
他们围绕着一个瘦弱矮小的女孩,小姑娘怯怯的模样,一副想哭又强忍住不哭的模样,惹得周围的孩子忍俊不禁地大笑。
他们叫她——洛娜·高提耶。
湿哒哒的高提耶、泥巴小姐高提耶、怪事频发的高提耶……还有害死爸爸的高提耶。
那麽多讨人厌的绰号,总能想出更坏的。
他们都认识她。
当地读书的孩子,都对这位高提耶小姐印象颇为深刻,仅限于坏印象。
“……我只想去看看我的园艺作业。”高提耶结结巴巴低垂着头,声音细弱蚊吶,“走开。”
“天啊,叫你泥巴小姐果真没错。”孩子们哄堂大笑起来,“高提耶只能和髒兮兮的泥巴一起玩了。”
“瞧,她根本就不敢反驳……真好笑。”他们放肆的笑着,嘲笑着高提耶。
他们用力踢着脚边沾染灰尘的土地,把她赶走,“快滚吧,怪胎。”
女孩默不吭声的离开了,留下孩子们嘲讽的目光。
没有人愿意和她玩。
如果你可怜她,想和她玩耍,那你就等着吧。
裙子被点燃、书包淋湿透的,午餐盒装满泥巴。
她弄哭了七个试图接近她的孩子。
就像她害死了她的父亲。
后来……他们把女孩的园艺作业带给了她。
在初春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含苞待放的花苞……全部都被踩得稀巴烂,扔在她的教室课桌上。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她便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悲惨世界》中主人翁冉·阿让,悲惨与痛苦始终环绕她,命运的黑线勒紧了她的脖颈。
而她却无法像阿让一样与命运对抗。
她永远也逃脱不了命运。
那是血裔之身赋予她的诅咒。
她是木偶。
第七位木偶。
祂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渴求她堕落,渴求她憎恨,渴求她崩溃。
祂的目标从不止是她。
祂格外喜爱她。
她是最受宠溺且叛逆的第七子。
——
——
她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这种话语。
但是她依旧能清楚的记得她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隔阂,从遥远的过去……在深渊的牢笼,她曾经问出过同样的问题。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干裂。
“洛——”她的声音艰涩难辨,“很不幸,複杂的世界令人作呕,不是吗?令人欣喜振奋的事物会最先褪色。”
艾琳娜轻声说:“我们想要逃避现实时,时间就会淹死昨天的你。明天到来,再把今天的你淹死。当你挥霍时间想透生命的价值是什麽、用什麽样的妙语连珠让自己振作,我会告诉你……”
“去他妈的。好像那些问题、那些痛苦用天杀的一句话就能盖棺定论一样。我的意思是……複杂的世界令人作呕,不是吗?与其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我们去码头整点薯条?”
她的表情稍显凝滞,出声,“你在说什麽鬼东西……”
“自以为好笑的女人告诉我的。你要听一个笑话吗?”
她说,“——‘一个地质学家跑到唱片店前台,气沖沖地质问店员:“你这唱片明明是塑料做的,为什麽放在‘金属’的架子上?”。”
“为什麽?”
艾琳娜轻声哼着,“……因为它是‘金属乐’。”
“这双关……太蠢了。”
“我也觉得。”
下一刻,艾琳娜的身体忽地摇晃了两下,踉跄的脚步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挺挺向着地面栽倒下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