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都在的。”殷二说起山脚闹市又开怀几分,献宝似的模样,掰着手指要细细数给长兮听,岂料被长兮捉住了指尖。
长兮对着他微微摇头,手指掰开了他的手掌。殷二没动,他预感此刻不能出声,便由长兮拽着自己的手,又觉得抓着自己的这双手微凉,划在他手心的指尖甚至有些冰。
“死了一次犹如大病一场,醒转后腹中竟感饑饿。”
殷二静静地听长兮说着,见他细长的指缓缓划动,在自己掌心形成一串文字。他拧起眉,表情变得複杂。
因为他不识字!
他听着长兮还在继续说,掌中文字却有消散的痕迹,当下又要急了,面上形容却倏忽一变,眼神锐利,连着人都好似变了一个。
“我想吃的便是这些,”长兮翻掌化出颗东珠,放在殷二掌心,说:“快去快回。”
殷二合掌颔首,将东珠塞进衣襟里,他还没来得及退出,身后门已被人推开了来。苏木站在门外,殷二出去时要与她擦肩,忽听得她开口。
“那铺子里有种花酥卷,你家主子爱吃。”苏木好似没打算进屋,她半挡着门,控住了出路,怀念地说道:“太久远了,甚至记不得那花酥卷叫什麽名了。”
殷二既不知怎麽答,也不敢强闯,心下捏了把冷汗。长兮稳稳地坐榻上,一点声音也没出,好似全然与他无关。过了少顷,才听得那暗处有衣衫的摩挲声。
“索性这一趟也不必去了,既然都被听见了,你情愿跑我也没什麽不乐意的。”长兮探出手,挑开床帐,说:“这样你可安心?”
苏木说:“未听全,只听着了后面几句。”
“我可以再说一遍与你听。”粗重的锁链磨着床板,长兮放下腿赤脚踩在地上,讥讽道:“是我思虑不周,将我独自放在山上料你也安不下心。”
苏木并不作答。
长兮双手撑在床沿,抠得指尖泛白,但他面上平静,缓缓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你要一直这样关着我吗?”
“不是。”苏木原地不动,说:“时机一到便没有锁着你的必要了。”
“那我奉劝你现下杀了我,”长兮语气淡淡,似乎在说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斩草除根方是道理,况且我不觉着你对我情意绵绵,让我活着到底有何用意?”
沉寂无声,苏木似乎沉浸在某些思绪里。殷二在漫长的寂静里觉得气氛变了,苏木身上那无处不在的审视化作了其他。他看了一眼苏木,觉着苏木周身像蒙着层柔雾,喜怒哀乐通通都被罩在里头。
长兮架起腿,平躺在榻上,他似乎不愿多言,又好像疲惫至极,只说:“我方複人形,你在怕什麽?若是捆着双脚还不够,干脆将我削成人彘,如此便用不着时刻监视了。”
“不必如此将我,长兮。如你此刻戒备我一般,我也防备着你。至于想你活着,我虽存有一丝私心,可爱慕之情不就是那样吗?执指之手,长相厮守。””苏木临门叹一气,微微侧开身,说:“只是下山买些吃食,也没什麽不可的。”
殷二心中不敢松气,他深知苏木怀着疑心,放他下山也是料定凭他掀不起什麽水花。他就要跨出门槛,又听见长兮说道。
“你家主子如今仰人鼻息而茍活,念着想我活命,腿脚可要跑快些。”
殷二听得长兮如此说道,立马胆战心惊地跑出屋,待到面上沉着褪去,腿软得站都站不稳了。
苏木欲要擡腿进门,岂料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她对着紧闭的房门稍作停滞,便也离去了。
长兮躺在榻上,一只手垂在床沿,胸膛起伏微弱。他当下这副躯壳孱弱,禅心虽圆,然而灵根损伤未愈,这便导致他体内灵力不稳,恢複起来犹如涓流赴海,短时间难以痊愈。现下别说挣脱这咒链,他脑袋昏沉,躺下便似如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长兮睡眼惺忪,模糊地看见床案上摆着壶酒和食盒。他倏忽清醒,透过床前昏光看见暗处坐着个人。
“醒了吗?”苏木臂搭扶手,交叠着腿靠坐在椅子里,说:“照舞上山来了,就在殷二回山之后。”
长兮稍一停滞,擡指捏揉着眼角,声音低哑,“她因果情缘皆系在流光身上,我与她没有交情。”
“流光以灵根为她塑不死不灭之身,她如今便是残照山的新任洞主。她上焱山来不是寻你,竟是寻我,言尽后又曾问起你,”苏木微微倾身,珠钗轻晃,“你或许忘了,人世轮回间你们曾有短暂的师徒之缘,她庇佑你一时康乐,然而那一世你死也和她脱不开干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