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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争置若罔闻,只见他从袖子里抽出方帕子,慢条斯理地将稚儿给的半块饼包起来。
“话撂在这儿,”这人被柳争的漠视挑起了火气,半弯腰狠声说:“再敢来,便扒了你的皮。”
说罢也不管柳争作何反应,转身走了。
柳争将帕子塞进衣襟里,依旧靠着墙休息。后半夜雨过风停,柳争起时天光微亮,东边隐约见得红日破晓,是个晴天。
长兮倚着柱子,一夜没有合过眼。殿中的火堆早已被扑灭,木柴烧得只余白灰,街边的灯笼也已取下,天光逐渐璀璨。
柳争沿街行走,有时会停歇下来,看路边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发愣。长兮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却疑心他是在找什麽东西。
街市上熙熙攘攘,柳争也不挑路,从大道拐进小巷,又从小巷拐至另一道。长兮几乎断定他就是在找寻着什麽,以至于连边边角角也不愿放过。
大抵是落日余晖的时辰,柳争又走到了那家药铺门外。药铺门被推敞两边,从外面能看见女子正在柜台后给人抓药,脸上挂着亲切地笑。女子目送病者离开时瞧见了站在街道中的柳争,对着他笑了笑。
旁侧突然跑出来个稚儿,他和柜台一般高,垫着脚才能勉强看到站在里面的女子。柜台后面晾着各种药材,稚儿不敢随意进去,他见女子对着外面笑,也跟着回头看。
“哥哥!”稚儿想要跑出来,不知想到了什麽,只回头对女子,“是昨夜和我们一道睡在破庙里的哥哥。”
“睡在破庙?”女子见柳争穿着不似一般,便疑心他是遇到了难处。她走出来,轻推着稚儿的背说:“既是你哥哥,快去叫进来。”
“好嘞。”
稚儿得了準允,便欢天喜地地跳出门。昨夜柳争待他和善,叫稚儿心里很喜欢这位既好看又温雅的哥哥。
柳争由稚儿拖着袖子,进了药铺。
女子倒了茶水,让柳争和稚儿先坐下,又从后面端出盘菜团子。稚儿见着菜团子,不禁吞咽几下唾液,女子温和地揉了他脑袋,递到他面前。
稚儿没有立刻去拿,他的手在衣衫上擦了几下,方才捡起一块,菜团子捧在手心热得很,稚儿便撩起衣摆来垫着。女子拿出方洗得泛白的帕,包了个菜团给稚儿,将他手心的一并放在帕里,又将他衣摆放下去理顺。
稚儿捧着两个菜团,便说:“多了。”
“吃吧。”女子顺着他的淩乱的发,柔声说:“后面蒸笼上还蒸着呢,今日吃不完不许走。”
稚儿点点头,欢快地啃起来。
女子始终不见柳争动作,便又说:“昨日我也见公子路过,却没想到今日还有共膳的缘分,俗话说敢巧不敢早,这菜团子刚出锅,不如你也尝一尝。”
柳争不冷不热地说:“我不饿。”
“如此也不勉强。”女子抚着稚儿的背,将水推在稚儿面前,说:“慢点吃,别噎着。”她笑得慈和,对柳争说:“平常里多亏得小七常来与我作伴,日子才不至于枯燥乏味。”
稚儿嘴中咀嚼,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麽,柳争没听清。
女子又说:“或者有些唐突,家中有两亩地正值丰收,药铺里又离不开人,所以正想寻人帮忙劳作,我见公子肩臂有力,不知道可愿意下地?一日三个铜板。”
稚儿听到“铜板”二字立马擡起头,女子拍着他脑袋说:“你还小,再长长不着急。”
柳争也不知懂没懂女子的良苦用心,他道:“我在此地停留已久,很久便要离去了。”
稚儿咽下去,有些失望地说:“哥哥要走了?”
柳争颔首,眼见稚儿耷下头,连手中菜团都放下了。
女子摸着稚儿头,抚慰着说:“人聚人散皆由缘分,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是勉强不来的。”她对上柳争,说:“不强求,若是你临时改了主意,决意在此多待一阵,来药铺里寻我便是。地里的活也没有那麽着急。”
女子送柳争到门外,柳争心中踌躇了少顷,在女子进门时喊住了她,说:“姑娘心善,可有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昨日路过此间,见小七跑出门时撞上个落拓男子,小七畏惧那男子,我也觉得他身上戾气颇重,自当远离的好。”
“你说那人,”女子掩嘴哑笑,说:“亏就亏在他长了副兇神恶煞的面孔,平时又不茍言笑,实则面冷心热,不是什麽恶人。”
稚儿拽了女子的袖,仰着个头说:“我站哥哥这一边,他眉梢的刀疤比我手都大,看着也太兇了。”
“说别人,”女子手指虚虚地点稚儿的额头,说:“若是不小心,你额头也要留下手掌大的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