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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喜欢它主人那股强取豪夺,且理直气壮的劲儿。”景閑玉抿唇假笑,眯着眼危险地说:“与你说正经事儿呢。”
“小玉儿笑得好看。”柳争忽然开怀大笑,探出两指去戳景閑玉的脸颊,“你便要每日都这样笑。”
景閑玉张嘴要咬,这念头一闪而过,却任由柳争戳在了面颊。他不自然地说:“你快说。”
“说什麽?”
柳争戳着景閑玉的脸指尖是烫的,景閑玉脸颊浮粉,怯得面红耳赤,惹得柳争只想重重揉搓一番。
柳争故意卖关子似的拖着尾音,坏笑着念说:“小玉儿要他的良人哥哥说什麽呢?”
景閑玉脸上烫的发热,耳尖也渐染上红,他双眸晶亮,闪躲着又说了一遍,“你快说。”
柳争见好就收,也不将人逼急了。他狡诈地勾着景閑玉的手指,将鸟笼渡过去,道:“我猜是与景月最后说的那一通话有关。”
最后一通话?
景閑玉不自觉的提住鸟笼,还在琢磨景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麽药。
那头景月得了允许,先带着一衆衙兵气势汹汹的去了西边李家绸缎庄,李家绸缎庄往来南北,家中也是雕梁画栋。景月带人沖进,将府上翻了个底朝天,搜出存粮四十余石。
景月在旁算出粮食,再由府衙的人动手搬上板车。景月带人从西到东,再由北到南,最后天都黑了才又绕回了自家粮铺。
那些被搜刮米粮的富户家中哭叫连天,当即遣散了好多仆从,将人都赶了出去。大难临头,哪还顾得上了他人生死,都只想自己活命。
被赶出家门的人无处可去,便跟着粮车一路环行,他们心含怨气,都觉得是景月害自个儿丢了差事,只想将景月生吞活剥了才是。
板车绕行了一天,最后浩浩蕩蕩成了条长龙。
景月今日挨个走了四个城门,那四处聚齐人数衆多,她先是致歉施粥一事要到此为止,又指着粮车说府衙筹到了粮食,即日起便要苦尽甘来了。
景閑玉和柳争立于阴角小巷,穿过层层人海见景月高站板车之上。
景月裙摆受冷风扬起,额角鬓边都挂着热汗,明明是手寒的时节,她奔波了一天,却热得面颊通红。
她话语不歇,口若悬河地立于高处,似乎与下面贫苦不尽相同。有人将她视作救苦救难的菩萨,有人恨她装模作样,慷人之慨。
那一瞬,景閑玉却觉她最苦。
景月同他说过自己并非君子,也无舍身成仁的圣心,景月只想护好老父幼弟,现下却要被事被人架至高处。
无人听她说。
无人在意她要什麽。
她不想做菩萨,她只是个普通人。
景月拉粮游街的消息传回了府衙,将杨事气得暴跳如雷。他本想合衆家之粮计算不清,即便抽个半数也不为过,谁料得景月来了这麽一招。
衆目睽睽之下,又是生死存亡之际,再作手段,便要防人狗急跳墙,一招不慎衆怒之下,能不能保命且要另说。
杨事咽不下气,便想着法将气都撒在衆主君身上。
府衙里衆主君早就翘首以盼,等着家里人来接自己回去。他们等了一日,连口水也没喝上,这会儿饑寒交迫,饿得头晕眼花。
哪料师爷带着衙兵先沖撞进门,赶鸭子似的将衆人轰出,竟要人脱了大氅厚衣,站在衙门外等候,以示心诚。
戌时将至,那头车轮滚声伴着人声嘈杂,景月押着板车已到了门外。她越走越近,在望清阶上人时经不住湿透了眼。
景老爷立于人群最前,只穿着中衣,又因常年卧榻而瘦骨嶙峋,他眉间病气难除,寒风吹弯了他的脊柱。他拄着拐的双手轻微摇了摇,是父亲对女儿的宽抚。
队伍后的人一拥而上,皆是等粮接自家主君回家的。师爷挥手示意放人,又上前对景月说:“大小姐这差事办得漂亮,粮一颗没少拿,好处却也是一分没落。这叫损人不利己。”
景月不理师爷,搀了老父便要走。沈华在后跟了她一路,这会儿赶紧上前,解了披风给景老爷裹上。
沈华搀着另一边,三人慢吞吞磨了几步,景月倏地止步转身,高声道:“大人,小民借板车一用,明日定当归还。”
前头板车上的粮刚卸下空出来,景月和沈华便扶着景老爷坐了上去,沈华套上车袢,景月在旁扶着车,三人方才离开。
景月安顿好从屋内出来时沈华还未离去,他背身站在廊下,听着开门声才回身上前。
如月春寒,晚间冻得人发颤,沈华解了披风里面也单薄得很,景月瞧见他手冻得通红,便又进去拿了披风出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