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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痛我心痛我浑身都痛。”柳争挤掉了靴,将腿也蜷缩上塌。他缩成一团,只漏出张脸盯看着景閑玉,将话又说了一遍,“我头痛我心痛我浑身都痛。”
景閑玉拿着脸巾走过去站在塌前,居高临下地说:“为何会痛。”
“想到要孤零零一人我便全身都痛。”被褥下迟慢伸出几根手指,柳争猫似的挠了两下景閑玉的袍子,又道:“我手也痛。”
景閑玉默了少顷才道:“起来。”他将脸巾扔柳争面前,边脱靴边道:“将头发擦干,变作红火,否则便睡地上去。”
话音刚落被褥便塌空了下去,只见红火湿嗒嗒地滚身钻出来,他扯着脸巾像是拖着一座大山,又慢吞吞蹭进景閑玉的掌心。景閑玉指间触着软糯,认命地叹一息,将红火裹进脸巾里。
景閑玉仔细地搓着红火的绒毛,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那街道看不见景府,你怎麽知道左拐就能到?”
“我来过此处。”红火昏昏欲睡,一双黑珠子似的眼睛也埋进了绒毛里。他又道:“大概是几百年前。”
景閑玉拿开脸巾,“竟有这麽巧的事,那你知道接下去如何了。”
“嗯,知道。”红火在景閑玉手心翻了个身,道:“我来时此处已经变作了一座荒城,这场大旱才刚开始。”
粮铺
“这场大旱持续了近两年,稻田干裂赤地千里,树皮草根皆被剥掘殆尽,饿殍遍野。据闻城外东山上匪盗猖獗,不只劫了朝廷下发的赈灾粮,还杀了此城知州。”红火恹恹欲睡,声渐微弱,“后来我们一路追查。”
“有人活下来吗?”景閑玉突然道。
“有。”红火轻哼一声,抱住景閑玉的手指说:“知州死后朝廷派了人下来。”
红火话说一半景閑玉已扯过被褥躺下,他侧身埋头,一手覆着耳朵道:“算了,我不要听了,困了。”
景閑玉紧闭着眼,他手指攥得薄被皱起来,不想再听下去。他还要在梦境里经历许多,提前知悉他人生死又无能为力无异于看人去死,不如顺其自然。
红火贴着景閑玉的颈而眠,他旧伤未愈神思懒散,不过多时已入睡梦。景閑玉被捂出了汗,他踢开被褥躺直身子睁眼见烛火已熄,只闻窗外树影婆娑,划过窗纸沙沙作响的声。
翌日丫鬟叩响房门报了大门外有个小童来寻,景閑玉睡眼惺忪地从榻上起身,又从柜里翻了身袍子换上才开门出去。他昨夜记着路,大抵辨得清大门在哪个方位。
景閑玉走过树下,见面前神色凝重地擦肩过一人,那人脚步匆匆,愁容不展。景閑玉算着方向,那人像也是要出府去,他紧跟那人脚步,也不随意搭话。
眼看大门就在不远处,门外小童眼尖先看见了人,他麻溜地从地上蹦起来,对着景閑玉挥臂跳喊,“景二少,这儿呢!”
听着这一声景二少,前人脚步明显一顿,景閑玉要越过他走去前面,却见他转身拱手道:“方才心不在焉,景二少见怪。”
“何事愁容满面?”景閑玉这才仔细端详几眼,这人看着文弱,眼中却透着精光,袖口还沾了少许墨汁,大抵是个掌柜。他试探着道:“出什麽事了?”
“还不是最近的风言风语给闹的!”那人气恼道:“也不知东山上的贼人从哪听来的风声,昨夜竟将纸条贴在了店门上!警告景家再要为富不仁,赚这黑心粮价,此后便再也别想打东山林道运送货物。无知乡野,咱们家粮铺这个价别说黑心,良心都贴进去了!”
“阿姐怎麽说?”景閑玉与他一道继续走。
“大小姐已让人去了府衙报官。”掌柜忧心忡忡,“可这伙贼人盘踞东山已久,怕是府衙也没法子。”
两人拾阶而上走至大门,小童兴匆匆地跑来景閑玉身边,掌柜叹息一声,掖着衣袖揖了一礼算作告别,方才离去。
小童襜着一怀东西,他双手展开衣里是一兜的香囊,他道:“二少昨夜善心买我一篮子香囊,这些就当作赠礼,全送给你。”
景閑玉推回去,道:“用不着这许多,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沈果,二少您叫我小果子就成!”
沈果摊着衣摆走到一边,要将襜着的香囊倒给把门小厮。小厮看向景閑玉,景閑玉便道:“接下吧。”
小厮并掌接过,又听得沈果道:“记着将我的竹篮一并拿出来。”
经这一提景閑玉才记起这茬,他昨夜翻墙而进,拎着篮子略显碍事,便将竹篮放在了墙外角落,现在天已大亮想来应该找不见了。他摸着腰间空空,又吩咐小厮先去支些银子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