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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只会做文章的书生,靠什麽在这乱世求生?他救了我,又把我丢进更肮髒的泥潭,不怪他吗?那我又能怪谁?
“那,你想如何?”他在我对面坐下,自斟了一杯酒,端着轻嗅。
我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迟迟不答,他便自言自语:“我听说,康城远郊流窜着一窝土匪,带头的是三兄弟。”
闻言,我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他似乎了然,不再等我回答,提刀走了,出门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把门合上了。
他走了七天,这七天老鸨没来找过我,想必是他打过招呼。
第七天后半夜,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沉又快,我立即睁开眼,其实我根本没睡,我如今很难入眠,整夜耽溺在一片混沌中。
他推门而入,却在门边停下脚步,我支起身子看过去,只见他黑压压地堵在门口,窗外的白月光拓下阴翳,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手里提着一个湿漉漉的包袱,看那形状,装的不是三颗瓜,就是三颗脑袋。
没有人会无聊到半夜三更去给一个娼妓送瓜,何况现在不是吃瓜的季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而恶心的气味。
他把包裹轻轻搁在地上,提着刀挑开了,现出我这一生都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三颗血淋淋的头,虽然早有预料,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
是害怕吗?
怎麽会?
是大快人心!
是欣喜若狂!
我只是恨,没能亲手将其了结,没能亲手砍下那一窝土匪的头。
但他似乎不是这样理解的,那高大身形猛然一滞,弯腰下去把头重新罩进了包袱中,他擡眼看过来时,我已忍不住仰天大笑。
等我笑够了,那人才道:“解气了吗?”
我百无聊赖,戏谑回他:“那不能。”
他闻言快步走来,那腥腻的气味也随即铺面而来,片刻间,已抵达我床边,他道:“那,云松想怎样呢?”
“我想怎样就怎样吗?”我擡头,眼里满含挑逗。
他俯身下来,几乎把脸贴在了我的脸上,语气幽幽:“爷考虑考虑。”
我丝毫没有躲闪,我知道这将是我仅有的机会。
我由他潮热的气息拍在我的脸颊,在这咫尺之间故作深思,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那,我想……”
话没说完,我的嘴便被狠狠地咬住了——他用自己的嘴,咬住了我的嘴。
原来这位爷,还是个连亲嘴都不会的雏儿。
我几乎是愣住了,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觉得悲哀,强忍心中不断上涌的恶寒,我用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开始热情地引导他,只要他能为我所用,我可以尽我所能让他日夜欢愉。
但他却突然咬了我一口,并把我推开:“要和爷谈条件,不该先办事吗?”
“这不是在办呢?”我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摊了摊手,学他轻佻跋扈的语气。
他再次俯身倾下,一脸凉薄笑意:“可云松你这般虚情假意,让我,很不喜欢。”
“喜欢?”我轻哼一声,实在忍不住笑,“乱世之中,谈得上吗?”
“继续说,你想怎样?”他又站直了,敛了笑,这回有点正经模样了。
我也恢複了一贯的冷淡姿态:“我要你杀了萧狗!”
他“呵”了一声,直接道:“办不到!”话罢,他转身就走,脸上带着浓浓的被戏耍后的不悦。
“我要康城!”
在他提着脑袋跨出门的那一刻,我向他喊了出来。
但他没回头,脚步只停了半刻,径直走了。
第 3 章
三日后,江湖刀客肃清扶风权贵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那人使一把叫“斩天”的刀,江湖诨名“三步绝”,行事狠辣残忍,斩草除根,连妇孺都不放过。大肆收敛钱财后,在扶风城公然支摊,要招兵买马,一时间,还真有人响应。
此人在扶风城引起轩然大波,府衙给他安上反贼的罪名,要拿他,却无人敢真的来拿。
金娇阁里,我捏着一方白帕,正在细细搽拭琴身,这张琴平庸,若还在康城,便是拿来烧柴都不够格,但这日日夜夜与我相伴的,也只有这张平庸的琴。
“这琴不好,配不上你。”
传闻中的三步绝此刻正躺在我的床上,他侧着身子看着我,半敛着眸。
我闻言笑道:“那是,最好的琴在康城,没来得及带走。”
他从床上坐起来,擡手揉着太阳穴。
我放下手帕,温柔地看着他道:“两人合作,我却连盟友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合适吧?”
他敲了敲立着床边的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