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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之后,何老才道:“她的家乡,确实是个美丽的地方。”
像是终于从伤感的回忆里走了出来,何老开始说一些轻松的往事。
但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江笑涵教授的。
她的奇思妙想,她的慧心巧思。
在说到江教授曾经涉足的领域时,厉行洲眉头微挑,欲言又止。
何老并未察觉到厉行洲这微妙的表情。
老人望着河水,閑閑聊着:
“笑涵有个很特别的想法。”
“她曾经花时间研究过‘恶魔’的传闻。”
“她认为……‘恶魔’,或许只是历史上,在黑雾大规模肆虐之前,人们对于某类污染物的别称。”
厉行洲少将,这位单枪匹马面对污染物时也能维持身形稳定的指挥官,在听到这话句话时,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他骗我?
按照淩鹿和崔屿商量的, “给小朋友们读绘本”这件事并没有个固定的时间点。
只要淩鹿当天有空,提前给崔屿发个信息说一声,崔屿就会在书店门口挂出一个小招牌。
招牌上画着一只Q版的小鹿, 旁边写着:小鹿哥哥来给大家讲故事啦!
就这样, 不到一星期的时间,淩鹿已经去讲了好几次故事了,次次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坐满了小豆包。不止如此, 还有其他居民区的家长会专程带着孩子来听“那个好厉害的机械师哥哥讲故事”。
这天傍晚,工作站没有别的事, 医院也不到开放探望的时间,淩鹿便又坐上了前往书店的公交车。
今天是讲《黑炭公主》, 还是讲《开飞机的猫咪》呢……
淩鹿正在想到底讲那个故事更好,却听见了前面两位老太太的议论声。
她们正在说的, 还是和听证会有关的事。
虽说听证会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但城里居民对这件事的讨论热度却没有过去。
按照小丁的解释, 就是——
次次都考第一天天都给班里打扫卫生从不欺负同学的好学生,差点就要被冤枉了。
好在老师火眼金睛还了这学生一个清白。这麽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怎麽着也得谈论上十天半个月呢。
两位老太太的年纪都不小了,不过两人都中气十足, 嗓门比年轻人的还要大。
那位梳着齐耳短发的老太太, 一面用手拍打着手臂“舒筋活脉”, 一面道:“还好最后还是用了我们的政策。我啊,可还记得几十年前的日子,那个时候要啥没啥, 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梦里都是吃东西吃不到,再生生饿醒……那都是啥日子哦。”
另一位盘着发髻的老太太应道:“可不是呢。我还记得我女儿要结婚, 我总得给人準备嫁妆——结果家里全翻遍了,最值钱的东西,是一个鸡蛋!”
“结果我女儿,就带着一个蛋嫁了过去。”
“她跟着姑爷走了的时候,我那个眼泪哦……哎……”
短发老太太道:“不知道是不是委员会的那些人没有受过罪吃过苦,好不容易过了十几年安生日子,居然又开始琢磨把我们圈回墙里去?他们也不想想,墙能圈多大的地?够那麽多人吃饭吗?”
盘发老太太道:“还不就是第五区那帮傻缺撺掇的?我跟你说,你不知道那帮人有多不要脸!他们为了说服委员会,真是什麽瞎话都往外编——像我在第四区的亲戚就偷偷问我,厉将军是不是被污染物袭击受伤了,说第五区那边都这麽传的!”
短发老太太嗤之以鼻:“什麽玩意儿啊!怎麽可能!第五区就是想动摇人心呢!”
盘发老太太啧啧道:“你不知道,他们还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厉将军在卫星城独自遭遇了潜伏的污染物,伤得整个左肩膀左胳膊都不能动了,说这就是第三区拼命扩张的后果,连厉将军这样的人离了防御墙都会受伤——”
两位老太太还在激烈地声讨第五区的卑劣行径,但淩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已然是听不清她们究竟在说什麽了。
老人家自然以为这都是第五区在故弄玄虚,但淩鹿非常确切地知道,不是的。
那些发出刺耳嗡鸣的飞行性污染物。
那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才到来的救援。
厉行洲一再地说“我很好”,周中尉不断地强调“将军很忙”……
那些自己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的地方。
厉行洲,一定是真的受伤了。
他受伤了。
伤得连胳膊都不能动。
并且还在电话里骗我说,他很好。
*
直到从公交车上下来,淩鹿都还恍恍惚惚的,差点没找到书店的在哪里。
待淩鹿终于摸到了书店,原本正在写目录的崔屿擡起头,一下子瞪大眼睛:“小鹿你怎麽了?你遇到什麽事了?——难道有人欺负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