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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如此,污染物中智力较为突出的个体,已经学会用污染源来控制其他群体。”
“就如同在第三区的19次畸变期里,9级污染物控制5级污染物发起沖锋那样。”
“毫无疑问……个别污染物拥有了一定程度的思考能力,学会了利用、驱使其他物体。”
“在这个前提下,我们使用‘丽达’做了最新的分析。”
何老一面说,一面拿出一沓报告,吐词清晰地念道:“考虑到污染物的进化程度以及它们对工具的使用能力,存在一种可能,污染物会逐渐找到突破‘墙’的方式。”
何老放下报告,看向镜头,或者说透过镜头看向了委员们:
“各位,作为‘防御墙’的倡议者,我当年的理论是基于‘污染物的智力有限,且污染物在畸变影响下飞行高度受限’这一基础的。”
“但在多年后的今天,按照我的亲眼所见,我必须承认,这个基础,正在崩塌。”
会场安静得可怕。
张再兴正在极力思考着还有没有什麽破局的可能,却听见第四区的委员,那个淡褐色皮肤的杰森,带着几分迟疑地问道:
“既然污染物有了一定的智力,那或许……以防御墙为界,我们和污染物各据一方互不侵丨犯,也能相安无事?”
……
其他委员还未说话,张再兴已是心髒一阵抽抽,在脑海里怒骂道:猪队友!猪队友!
果不其然。
位于发言席的厉行洲,声音冷硬:
“相安无事?”
“智人与尼安德特人之间,可曾相安无事?”
“踏上新大陆的外来种族,可曾与土着相安无事?”
“如果有人认为,在濒临灭绝之时,被圈在名为‘保留地’的狭小区域里茍延残喘也算是相安无事,那麽当然——人类与污染物可以相安无事。”
“只不过这次,是人类这个种族自愿走进‘保留地’而已。”
会场变得比坟墓还要安静。
数秒后。
何老在视频里再次发声。
他的语调里,带着感叹,带着无奈,也带着决不放弃的坚持:
“各位,防御墙庇护了人类多年。”
“现在,已经到了它使命的尽头。”
“等待我们的,唯有苦战,或者灭亡。”
厉行洲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将牢记自己加入联合军时的誓言:
我将终身为守护人类而战。决不退缩,决不放弃。
我宣誓,将生命与荣耀,献于身后的土地。
若污染物想越过我们的防线,唯有跨过我们的尸体。”
末了,他环顾全场,视线冰冷如昔:“为了今日的尊严,为了明日的希望。”
短暂的静默之后,委员们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
银发苍苍的艾琳委员,神色肃穆眼神清明。
她低声吟诵起一首旧纪年的诗: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在日暮之时应当燃烧与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亡。”
燃烧,咆哮,怒斥光明的消亡。
张再兴往椅背上一靠,用手掩住了脸。
完了。
*
张再兴并没有直接回休息室。
待人群散尽时,他依然站在会场门口,挂着薄薄一层笑,望着最后出来的厉行洲。
“厉将军,果然好计谋。”
“您甚至都没有和我们正面沖突,就赢了这场战役。”
张再兴笑着说。
他已经回过神来了。
为什麽自己能不费太多功夫就接触到刘思源。
为什麽厉行洲没有刻意隐瞒“被污染物袭击受伤”的信息。
为什麽第三区的情报部门,看上去疲于奔命一般做无用功,却完全无法阻挡情报洩露到第五区,无力制止小道消息在第四区疯狂蔓延。
这根本就是厉行洲在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他让我以为,他会尽全力回击我们对他的质疑,以及由此而来对污染物应对策略的质疑。
然而事实上,接触何未,取得何未的支持,让何未这个“奠基人”说出最终意见,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预判了我们的所有行动,安排了这场颠覆性的演出。
为了让何未的发言取得“一锤定音”的效果,他甚至故意把这些信息压到了最后。
跳过了冗长的报告,不再用数字、用理论说话,只用最直观的方式让人类感到恐惧。
这之后,就算我们再怎麽补充论证短期内墙不会失效、现有的硭石足够抵挡污染物、那些具备学习能力的污染物只是极少数,也无法抵消视频带给人的恐惧,无法打消这帮人被激发的“生存沖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