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握紧五指,紧紧抓着那手戟,却又在这异常的宁静中冷静琢磨出些不对劲来。
……等等。他好像闻到了什麽——
似乎在军营中、呻.吟中随处便可闻见的味道。
不,不能确定。
南解乌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挑起眉,双目定在屏风上,要从那副鸳鸯戏水的屏风反光中看出点什麽。
门栓被撬动,房门被“吱呀”推开,微末的动静传来,室内的光影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南解乌微微侧过脸,露出一点精致细瘦的下颚。
赵宴和他的带刀侍卫就站在那儿,他用余光看见那轮椅的模样,还有一双黑锻鈎金盘龙朝靴,干干净净地放在横梁上。
一角绣着暗金云纹的玄色衣摆静静垂在一边。
情报无误,还真是个可怜的瘸子。
南解乌微妙地绷起下巴。味道就是从赵宴身上传来的。
不会闻错,那是血腥味。
即使藏得很深,但仍然逃不过自己长期接触香料与蛊物的鼻子——他也能闻见来者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可以推测出,刚刚才从御书房赶过来。
是纯粹的不小心,还是什麽别的原因?
门被侍卫关上,外界的风声消弭,室内的血腥味更加难以让人忽视,混在牡丹花的清香中,有种潮湿的厚重,像一个在不声不语中掩藏的秘密。
赵宴森森的声音唤醒了他。
“你就是南迦献给孤的清徽公主?”
质疑,暴躁,不耐,敷衍——
南解乌一瞬间从对方的语气中解读出这麽多层次的情绪。
“正是臣妾。”
南解乌这才想起什麽,蓦地擡起双手,水珠飞溅中捂住自己的胸,很适当地装出一点羞涩来。
“陛下为何……突然来看望臣妾?臣妾还在沐浴,实在是,不好接待圣驾。”
女人的声音低柔婉转,不似后宫女人那般尖锐。
赵宴缓慢转着手中的佛珠串,这南迦公主虽然背对着他,但一身肌肤如雪,黑发如缎。听闻经常骑马使鞭,身量也不柔弱,用那群大臣的话来说,是个好生养的健康的美人。
……好生养,健康……?
少帝的目光忽然从空洞冷漠变得阴冷,这个认知像什麽凉飕飕的东西填满了他空蕩的胸膛,恶意就要从中破土而生。
怕不又是什麽刻意被送来侮辱他的东西吧。
赵宴苍白的骨节上青筋绽出,那串珠子差点在手中断裂。
肩膀上才被包扎好的伤口破裂,湿润的血液缓缓浸透纱布。
侍卫脸色一变:“陛下。”
赵宴顿了顿,缓慢地定住自己如阴水般流动蔓延的情绪,擡了擡手,示意他住口,旋即冷冷地盯着南解乌屏风后的背影,嗓音微哑开口。
“爱妃今晚要来孤宫中侍寝,没有忘了这回事吧?”
南迦公主惶恐道:“臣妾怎敢忘却。”
赵宴阴鸷的目光一刻也没从南解乌身上离开过,南解乌几乎能感受到一股实质化的凉意,有种将后背暴露给野兽的错觉。
庆帝拨动着珠串,缓缓道:“既然如此,爱妃沐浴如此迟缓,可是因为嫌弃孤身有残疾,不愿入宫侍奉孤?”
南解乌:“。”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怎会如此?臣妾惶恐……”
南解乌像是乱了阵脚,“哗啦”一声,水帘似的水珠从空中洒落,“她”竟然直接就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赵宴面色微变,猛地扭头去看身旁的侍卫,侍卫立刻单膝跪下,死死低着头,目光不敢僭越半分。
而在这电光火石间,赵宴再次转过脸。
南解乌已经从屏风上取到自己的衣物,翻身转了一圈,顺着惯性将宽大服饰披在身上以作遮掩。
她光着一双莹白的玉足,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不着寸.缕的身体上,勾勒出令人遐想的曲线,跨出屏风,上前一步,学着嫔妃礼,盈盈朝他下拜。
“陛下……”
她叫得缓慢而低缓,似乎在寻求一种叫人可怜的同情。
牡丹香裹着热气扑来,彙成一种湿软的暖香。放在这位像奴隶一样被卖来的可怜公主身上,更让人生出一种怜爱与暴.虐混杂的沖动。
从前也有人给他送过妃嫔,每当赵宴召见他们,这群妃子无不可怜得像只乳鸽,跪在地上发抖,浑身上下都彰显着恐惧,好像看见了活阎王。
她们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惧怕。
赵宴转着佛珠,瞧着公主洁白的下巴,命令道:“擡起头来,让孤看看你的眼睛。”
这位南迦公主缓缓地擡起了她的脸,在看清的那一瞬间,赵宴眼中一丝南解乌司空见惯的惊豔,但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神情也变得惊疑不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