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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怎麽对待他了。】
随着一个个场景的变化,一道道不同语调的声音忽的像是连绵的细雨般紧密的交叠着,甚至连培养仓中深蓝色的液体映衬出的非人之感,也无法让他的研究者再撤下、再挡住她心中的偏移。
【我给018取了一个新名字……陆承嗣。】
陆矜并不能长久的待在这里,而沈云贺也仅仅一个被迫的旁观者,只能看着事情按照原本的轨迹继续发展着。
培养仓的少年只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发觉一切的改变,但却偶尔的会将视线久久停留在白色的天花板之上。
时间又朝后推了许多,直到女人如往常一般带过来画册,但只是安静的坐在了实验室的座椅上。整个实验室的蓝色似乎随着年岁愈重,几乎要让她手中简略的画本颜色都有些失真。
而陆矜的脸上明显的多了些暗斑,连带着头发都有隐隐约约的几根白发。
过了多久?五年?十年?
沈云贺只觉得他也像是被塞进了培养仓一样,不能出声的待了许久。
他根本不能从女人的外貌去判断时光流逝,只能跟在对方的动作朝着培养仓内看去。
和陆矜相比,培养仓的少年容貌丝毫未改,甚至那种非人的气息都并未有半分减少,唯有望向来人的眼睛里多了分熟悉。
“......太阳?”
他轻轻的贴近玻璃壁,试图将女人手中的画本看得更加清晰,无数的线路缠绕在他的身体,紧紧的限制住了少年的动作。
“我知道,你和我讲过……是外面的东西。”
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依旧没能学会正确微笑的方式,就连脸上的肌肉十分僵硬,但依然看得出他是尽可能按照陆矜之前教他的方法努力着。
在实验室冰冷的水迹,一身实验服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她的外褂透露出有些陈旧的白色,但那胸口的白玉坠子却依然如多年前一般莹润。
陆矜静静的仰头看着,呈现在她面前仅仅隔着一层玻璃的深蓝水光,她为了这个实验贡献了所有的青春。
从二十岁接手到现在只是过了十几年,而在这个研究所内,面前这个人造人就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仅限于作品与作者,面前这张逐渐生动起来的脸,反而让陆矜朝着一个足以让她迄今为止的功名都烟消云散的方向驶去。
她接到了调令,或许、或许能把他带出去。
女人的手紧紧的贴在冷硬的玻璃上,甚至都没去顾忌掉落在地上的那本画册,但是从整个心髒上传来的热度却让她整个人不由自控的紧张起来。
“.......”
良久,女人有些发涩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响了起来。
尽管他们毫无血缘——
“我的、孩子,你想出去吗?”
少年看着神情激动的人类,只是极为缓慢的眨了眨眼镜,他静静的在舱内看着已然衰老的研究员,并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在实验室久久的沉默中,沈云贺所听见的那些杂乱声音逐渐消失,最终只停留在最后的一句话。
【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与此同时,陆矜只看着她的孩子,眼底微微升起了细微渺茫的亮光。
沈云贺的视线被迫跟在她身后,只在最后拼尽全力、回头看向那个孤零零待在仓内的少年。
只有他知道事情的结局。
在门扉关闭的瞬间,似笑非笑的少年面孔却是清清楚楚的落入了沈云贺的眼中,直让他下意识的心底发凉。
对方那双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忽地有了笑意,在那张原本僵硬苍白的脸上犹如被灌注进了灵魂,在周身极为深邃的蓝色中犹如塞壬,只低声蛊惑着岸上的人类。
但是此时此刻陆矜却已经转身离开,女人的步伐雀跃仓促,丝毫没去在意显示屏上短暂停顿后被打出的文字。
“......太阳。”
沈云贺说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他再难去观察对方的神情究竟为何,只能被迫牵扯的离开此处。
他此刻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胡乱拼凑的音符,伴随着实验室内愈发深重的蓝色,处处都透露着一种让他提起心髒的违和感。
他知道陆矜想要带陆承嗣出去,陆承嗣这个名字也在他眼前的黑色字体里越频繁的出现着,对方所设想的越周密,他就越是陷入死寂的沉默之中。
沈云贺打心底的希望陆矜能够成功。
但是——
随着女人的身影移动,沈云贺望着走廊上闪烁着红光的数字,眼中晦涩难明。
这个时候是夏季,那一年他刚刚回校不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