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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米眯起眼,看清男孩的脸,跟他差不多的岁数。
但很明显,他的地位和屋里这些孩子完全不同,他可以自由出入,不像他们,要被看守着。
男孩一进来,把带来的木食盒取下,掀开盖子后,拿出里面装好的水,“过来喝吧。”
话音落,就有好几个孩子起身跑了过去,围在他身边要水喝。
程米没立刻动,关注这一切,目光扫过先过去的那几个孩子。
发现他们是早被关在这里的那一批,已是对这里有些了解了。
来送水的男孩不像外头拐子那样兇巴巴的,反而跟个大哥哥似的,对每个孩子都温温柔柔的,还熟稔地喊出了他们的名字,很明显是跟他们已经很熟套了。
男孩很快注意到角落里没过来的孩子,端了水给送到每个孩子的面前。
他长得面善,又同样是孩子,剩下几个人虽然犹犹豫豫,却都接下喝了。
直到程米这处。
程米一直眼睛不离他,蓦然发现他的左手居然是木制的,不能活动,走动时只能垂耷着。
不仅如此,当他走过来时,程米眼尖地发现他的右腿也是木僵僵的,很明显同样是木头。
“喝点水吧。”男孩端水给他。
程米直接拒绝,“不喝,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吧。”
男孩顿住,惊讶地跟他对视,“我……”在他诘问的目光中,男孩慢吞低下头,呢喃道:“我只是来送水的,是婆婆让我来的。”
“那不是婆婆,那是拐子。”程米毫不留情,冷冷道。
男孩霎时沉默,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搁下碗就转过去给别的孩子送水。
等大家都喝完了,收碗的时候,男孩在每个孩子面前都停留几息。
程米始终没动面前的水,斜眼瞧见他双唇一直在动,似乎是在询问什麽。
等轮到程米的时候,外头看守的男人已经有些等不住了,大力拍门吼道:“好了没?磨磨叽叽的!”
男孩一心慌,趔趄了下,径直扑倒在程米面前,木头做就的手臂撑不起来,他也暂顾不上,只得先沖外头道:“好了好了,我在收碗。”
回过头,他急如风火问,“你叫程米吗?”
程米剎那呆住,莫名的恐慌席卷脑海。
身体快过脑子,猛推了他一把。
咔哒!木头又重又快地撞在石地上,男孩呼痛,抚着手臂,看向他,观他大变的脸色,瞬间明白了什麽,“你就是—”
突然门被人推开,看门的男人掩着口鼻,瞧见地上趴着的男孩,男孩同时回头,狼狈的模样惹得男人顿时大笑起来,“崽子,摔倒了就喊啊,我还能不管你是怎的?”
他大步走进来,屋里的孩子纷纷吓得慌忙抱紧头,咬唇不发一声。
男人用双臂利落架起男孩,男孩趁隙转回头看向程米,双唇无声动了动。
程米盯着他的唇瓣,眼神霎时呆滞,连睫羽都不曾眨动,像是木住了。
直到男孩被人带了出去,屋里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
周围的孩子听到刚才男孩说的话,齐聚在程米旁边,七嘴八舌地小声道:“你叫程米啊?”
“那个人认识你吗?”
“他刚才还问我是不是叫程米。”
“他也问我了!”
程米没听进去一个字,眼前全是男孩离开前做出的口型,在眼前无限放慢放大,仿佛有声音渐渐在耳旁响起。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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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梓清从衙门出来后就在外头转来转去,眼看着就到了黄昏。
谢捕头说让他这几日住在郏县,可他身上压根没有钱,也不认识人,借都借不来,索性就回到白日去过的街边待着。
因化雪时过于寒冷,摊贩们纷纷收摊回家,街边寥寥几人,他站在那里,忍受着寒风,抱臂左右张望。
忽见街角走过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一瘸一拐的,在谢梓清看过去的同时,他也转过来脸,然后很快把脸扭了回去。
谢梓清神色微变,拢起袖子,跟了上去,他没跟太近,远远跟着,就看那孩子进了家糕点铺。
他站在铺子对面,眼瞧着孩子提着油纸包走了,却没继续跟着男孩,稍等了一会后拾步踩进铺中。
抓住掌柜就问,“刚才那孩子有没有留什麽话?”
“确实留了。”掌柜对上人,旋即露出笑容,“那孩子让我告诉你,你找的人在江花巷尽头的那间宅子里。”
谢梓清连连道谢,问过江花巷的具体位置后就立刻朝那处跑去。
江花巷离得不远,隔了两条街,远离街市,是个十足僻静的居所。
走在巷中,静静悄悄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谢梓清一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