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逐华靠着帐篷睡着了。
他又开始做梦,回到了故乡的家,还是他熟悉的卧室,只不过细节更加丰富,墙上贴着‘三好学生’的奖状,一边的书桌上则是堆得老高的教科书,抽屉被打开了没有关上,里面则是摆着整整齐齐地围成项链形状的银色牙齿,有个小小的人背靠着门坐着,头埋在膝盖里,门外传来不明显地、压抑着的吵架声音,伴随着碗碟破碎炸响的声音,小孩的背随之一震,紧接着呜咽颤抖起来。
闻逐华没有动,他知道那就是自己,这种熟悉的场景让自己窒息,恨不能逃离,而现在他已经不再会回到那种境遇中去,潜意识仍然被困在回忆里。
闻逐华下意识地想上前,他至少想要拍拍这个小孩,至少宽慰两句,让小时候的自己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走上前,正準备蹲下时,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孩猛地擡起脸,并不是他,而是兇恶的、狰狞着、想要毁灭一切的他父亲的脸——闻且问的脸!
现在那张帅气的脸上满是青筋,瞪大眼睛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向闻逐华,那个拳头越变越大,闻逐华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在如山一般压倒的拳头下被压地粉碎。
闻逐华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浑身冷汗,他心跳加快呼吸颤抖,下意识地吞咽下,用手指擦擦汗,营帐里传来连潮升的不明显的鼾声,卡扎还没来交班,他睡了还没两个小时。
闻逐华十分口渴,他起身走到篝火旁边,卡扎正在哼着不知名地调子,见他来了也没有停止,闻逐华只是坐到旁边,拿出水壶大喝了几口,间或着应和着几句,歌曲里的某些情绪让他有所感触。
“怎麽不睡,稍后守夜会很辛苦,”卡扎眯着眼睛,起身走了走,又伸了个懒腰保持精神,闻逐华只是懒懒道:“做了个噩梦,再睡不着了。”
卡扎点点头,二人一时间无话。
闻逐华将水壶的盖子仔细拧好,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天空主动道:“卡扎大哥,你的父母亲是怎麽样的?”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找了个正在思考的话题随意问了,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这种太私密的事情,并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显得很没有分寸。
“不晓得,没见过我阿爹,听我阿娘说是个北邦兵,当时南下打仗,和我娘好了之后就跑了,也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卡扎倒是不在意,乐呵呵地道:“我阿娘厉害的,边干活边带我,也没让我挨饿。后来她生了肺痨病,再干不了重活,我老婆现在在照顾她,现在快七十了,天天乐呵呵地在村里走。”
“真好啊,”闻逐华点点头,又问道:“你想过,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父亲的时候,会怎麽样?”
“不会怎麽样……”卡扎挠挠头,他坐到闻逐华身边,想了会道:“和他喝顿酒吧,等他干不动活了再养他,多一口碗罢了。”
“你不恨他吗?”闻逐华抿嘴,马上问道。
“也许吧,小时候恨过,不过太久了,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卡扎的目光很深邃,他转过头,看向遥远的地方,仿佛陷入了回忆般喃喃道:“我已经记不得小时候因为什麽恨他了,可以说,至少现在是不恨他的。如果有机会还是想见见他,问问他,当时为什麽要走。”
闻逐华深呼吸一口气,他紧皱的眉毛随着这个动作松弛下来,耳朵忽然一动,不远处的马匹轻轻地鸣叫了声,不安地甩动尾巴和抖动耳朵,它的脚步踏在地上,头转向远方,如在听风一般。
闻逐华看到卡扎的眼神也变了,他一把抓起身边的武器,快速道:“去叫醒连弟!”卡扎马上起身沖向营帐。
闻逐华几步沖出营地,左右看看,小跑加速度几步爬上树干,一个打挺就趴在了视野开阔的树杈之间。
月亮此时已经探出头来,皎洁月光下,沙地上略过许多阴影,如同黑夜里追逐着什麽的狼群,这所见之景让闻逐华皱起眉头来,手指握紧了枪,其上青筋凸显。
生死追逐
闻逐华很快就发现不对,这些人并不是朝着他们来的,目的性并不明确,反倒像是被狼群追赶的羊群,正在慌不择路地逃窜,顺着大路向前,闻逐华借着月光依稀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打扮。
陈旧破烂的衣服以及充满杂色的各式衣物,还有手中反光的金属刀具,闻逐华眯起眼睛来,一个打挺,如同黑夜中的猎豹般落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返回到营地内,连潮升已经醒了,眼神里满是警惕。
“像是匪团,被人追着,”闻逐华简单道,他和卡扎对视一眼,卡扎马上到:“可能是被更大的团追了,也有可能是官方的人。我们怎麽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