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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发觉这话,和自己从前哪一天对桃子说过的哪句话很像,是什麽话,一时半刻记不起来了......但她却记得那天的霙。
记得霙去参加告别仪式,记得是哪里死了人,记得那人吞了□□自杀——身边第一次有人自杀,她多少还是有点心慌,感到手脚冰凉,于是坐在平屋缘侧晒太阳,让自己暖和一些。那个等霙回家的午后,她抱着软软的、热乎乎的小桃子时,用浅色的襁褓仔仔细细裹住了奶味的小婴儿,想要......裹住她幼小的生命力。
「你的小表情还真多啊——」
桃子,没有表情。
像个苍白的死姑娘。
希美的笑容消失了。
她笑不出来。
伸手为桃子整理素面、浅粉花纹的被子,扯扯被角,卷进她小小的圆肩下,想要将她的小身体保护好,保护她的生命力......所以要包紧、再包紧一些。
希美,凝望桃子无法露出任何生动、恶劣的表情的睡脸,忽而想起在电车上中断了思索的事情:桃子,若是也长起许多皱纹......会长成什麽样
实在难以想象。
桃子也会老吗
实在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是因为桃子比自己年纪小,还是因为自己本就缺乏想象力呢
“希美!”桃子像是急着要在梦中追求什麽似的,突然喊了起来。吓了希美一跳。
见桃子,在噩梦中狠狠地、委屈地皱眉。
“妈妈疯了......”粉晕扑散的眼边掉下了痛苦的清水,白齿磕出寒声,“希美......快跑......快跑......”
希美不禁莫名其妙地看向霙,霙从刚才就隔着一床被子,将手搁在桃子不断起伏的肚腹上,安抚她的情绪。
此时也停了动作。
“希美......希美......姐姐、姐姐只能......不认识你......”桃子痛彻心扉地哭起来,揪住被角、侧着身体蜷缩起来,大串大串眼泪珠子打在枕头上,很难受的样子。
希美感到,她就快要把自己哭醒了。
霙探手进被子去,用之前每每安抚希美的方式,来回搓弄桃子的后背——怕她喘不上气。
希美见桃子渐渐消停,眉头却还紧皱着,又想起了她皮包里的手写乐谱:“霙,桃子听见音乐会不会好一点我去把唱机打开吧。”
“嗯,”霙点头,过了几秒钟,霙眨眨眼睛,看向希美的背影。
希美恰巧也回望她。
“‘希美(のぞみ)’......是?”
赤とんぼ·红蜻蜓·四
四
红轿车盖,冰冷的夕阳,药片、药粉袋子破口的气味。
男人因逃亡而泛出恐惧的喘息声和吞咽声,听不太清,但能确认,和他从前在床上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伤口好热啊——阿治——”“闭嘴!要命的臭娘们。”
她得到预想中的反应,抱紧皮包、咯咯笑起来:
“抱歉——我闭嘴就是。”
道歉实是敷衍,道谢才是真正的道歉。
她的言语密码,还未曾有别人解开过。
这个男人怕她,她敷衍这个男人,她没有与他恋爱。
她从未「恋爱」过。她的世界没有什麽用来固定了对象去施放的幻想和美妙情愫,她的世界,只有恐惧、臣服、支配和惩罚:
谩骂她的人,舌头必然痛苦地裂成八瓣、化作口内毒蛇将她踩在脚下的人,心灵真正的姿势是对向她惶恐地俯首跪拜将她殴打至流血的人,其灵魂、必然被她血液的业火灼烧成枯灰......这似闻未闻恐惧的喘息声,似呕欲吐的吞咽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双髒手、她怎能允许它们抚摸上自己这双女神的足尖。
但她偏要踏足人间,非要踏遍污泥,殒没在这肮髒的人世间,她糟蹋□□,用一颗颗甜蜜的毒素毁掉本就碎烂的生命,用这样的方式,才能以名为谦卑的骄矜遮掩自己神圣的身份。
——不这样想的话。
——不这样催眠自己的话,生来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失去了主观的合理性......不是吗。
「是我自己要将自己毁掉的。我的悲惨、是我神圣的私有物,与你们任何人无关。」
母亲也是。
“妈妈、这样......你会死的吧。”
“别过来!你没看见我在因为你流血吗别喊我妈妈!你要杀了我吗!我只有望海一个女儿!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女儿,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是我弄伤你的”
“从来都是你!我忍耐够久了,你到今天、已经十八岁了吧、能自食其力了吧
“十......”
“现在就给我结束这一切......滚开啊!带着你肮髒的遗传病,带着你跟那个男人所有的相似一起!从我眼前滚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