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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美的耐受力成熟的此时,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她,用“付出”化做铁丝,捆绑她。
和服腰带上,一千片之多的青蓝色落羽,此刻栩栩腾起在二人之间,变成一片虚幻的、有魔力的影像,希美让目光穿越那些蓝色的柔软羽丝,包裹在霙略微苍白的、京都风味十足的漂亮脸颊上,亮黄色灯光覆在她鼻尖,确实有一点傻气,但希美明白她的全部,这点傻气,也成了霙的个性中美妙、可爱的光华。
“从前的用处,已经没有了。”霙的话,挥落了飞羽,希美被蓝色羽片碎碎落下时凄惨的声音追赶,她逃避,躲闪了眼光,向饭厅的方型套窗之外看去:天色昏黑,衬着朗然星光。黑黢黢的樱树树冠将满月遮挡出残缺,一羽青鸟的小脑袋在树冠边探出黑影,微风拂过,鸟儿锋利的喙,似乎一下下啄食着甜美、微黄的圆月。
振翅声未起,耳鸣已预先到来,傍晚奇妙的幻听重新被回忆起,幻听渗透、环绕、钻进胸膛间,恍如一只柔软的女人的手摘下丰润的果实般……摘下了她的心髒。
希美恍惚地点了点头,心髒就摔到腹中,漾开暖洋洋的血纹。
从点头的动作开始,自己就成了霙的奴隶,但她知道,其实不必为此感到不安——付出,是两人间的相互作用,于是就有了两个奴隶,幸与不幸的苦水,都是互相牵引勒在喉咙上的铁线,仰着下巴,共同饮下而已。
第二天,希美没有去上学,她睡懒觉。
说是睡懒觉,实际上只是闭着眼睛、不愿起床,也许是昨天的遭遇耗尽了精力,也许是不想面对目击了那事情的少年们探究的眼光,也许……只是为了多感受一次身边的霙抚摸她前发的……温热手指。
汗水从额头皮肤渗出来,沾湿了点触在额上的指腹。
□□、汗水和头发交杂着互相梳理,轻柔的抚触扇动了燥热,热气,蒸腾出近在咫尺女人肌肤的香味。希美呼吸急促,用身体磨蹭被褥,她屏气凝神,逼迫自己渐渐入梦。
再醒来时是中午了,她睁开双眼,便下意识扭头去看,她看见枕边本是光秃秃的榻榻米上,躺着一块美丽的金属——是金属管,是乐器。
是长笛。
是崭新的长笛。
希美将左手伸出去,让腕上银手表和长笛一同在强光照射下散发出辉煌的光色,银光炸开了,一瞬爆裂,这是对身体没有什麽伤害的炸弹,朦胧的气团散溢出银粉,粉状物强烈的闪烁只让她暂时失去了视觉。
视线空茫。
村松?还是从银座的雅马哈专卖店买来的?希美不了解,她只知道蓝羽腰带已经从这家中消失了,大抵躺在当铺里,霙用它换来了刚刚那瞬银光的爆发。
这并不是物对钱,钱对物的交换,而是霙的决心和“捆绑”的伤害在行动上的具象化。
感谢、感动、混乱、愤怒,伤自尊——十七岁的希美什麽都感觉不到,什麽都联想不到,什麽话也不想对霙说,她只是平静地望向天花板,眨眼睛,她伴着左腕上手表指针走动的声音,一秒眨一下。
她很快重新看清了天花板。
啊。她半张了口,发现自己的心还是无法被冷漠和麻木击痹。
它鲜活有力,接受着疼痛。
……痛出了新感觉。
这天下午,希美离开了家。
希美离家出走的第三天。霙去过镰仓一趟,回程的电车从大船站经过时,能看见外间山头,耸立在树冠绿雾之上的观音像微笑以对。随着车向前行,观音面的角度变化,在烈日的朗照下,那慈悲的表情明暗有致——尤其是丰满似笑的厚唇带上了动态的美感,霙被观音的美和慈悲折服,不禁又双手合十、暗自祈祷。
车身摇晃,她没有抓扶什麽东西,站立不稳,被身边的桃子妈妈一把揪住了后背衣襟,她体质似乎单薄了些,桃子妈妈像拎小桃子一样将她摆正。
“……谢谢。”霙缓缓整理衣襟,低声说。
“哎呀,我知道,不好受吧。”女人用食指戳弄头皮,抓搔发髻的后端,环视一圈周围的人,见最近前是两个互相交谈的外国兵,应当听不懂日语,才问,“今天是为着孩子的事吗,希美到底去哪了,有着落吗?”
“回家了。”霙被问,才说。
“回家了?”
“希美,是收养的,前几天亲人来信,希美应该回去了。”霙用极简短的话说出令女人下巴脱臼的事实。
“啊?哎呦!”女人捂着嘴,指缝间漏出夸张的尖叫,“真是,怎麽——那孩子——看不出是这样忘恩的孩子,不应该啊!” ', ' ')